所見
【清·袁枚】
牧童騎黃牛,
歌聲振林樾。
意欲捕鳴蟬,
忽然閉口立。
《所見》真是一派自然。
牧童騎牛,一自然;牧童牛背上放歌,二自然;歌聲在林樾(yue,路旁遮陰的樹)間迴響,三自然;樹上有蟬鳴,四自然;想要捉鳴蟬,五自然;忽然閉住嘴,六自然;站著一動不動,七自然。
這自然背後,是一派天真,真正是無一絲遮掩,天然率真,真趣盎然。
為何能如此自然天真?
首先是所見之事自然天真,其次是見者自然天真,再次是用語自然天真。自然天真之人,用自然天真之語,描自然天真之事,自然是自然天真之詩了。
袁枚倡導「性靈」,是清代「性靈派」的重要代表,為人、為詩、為文皆「性靈」,寫出《所見》這般見性見靈之詩也就自然了。
也許,稍作比較,我們就更能見出這首詩的自然了。
蟬自《詩經》始就已進入詩中。幾千間產生了不少的蟬詩名篇,其中唐人虞世南、駱賓王、李商隱寫的《蟬》《在獄詠蟬》《蟬》被譽為「詠蟬三絕」,且都留下了詠蟬名句——「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虞)、「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駱)、「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李)。但這些名篇都是很「文化」的,都是在借蟬言事,托蟬言志。能得蟬之自然、「用蟬之自然」、享蟬之自然者,僅袁枚矣。
這裡沒有貶抑其他詩作的意思,只是為了說明《所見》的自然。在習慣以文化為上的讀者那裡,《所見》就顯得太過自然了。其實,如果大家都能摘下有色眼鏡,就不會厚此薄彼,就能以公允心對待任何一首詩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