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髮、文身和鑿齒是壯族祖先最早的區別異族的髮式和體飾標誌。有關古越人斷髮、文身的記載較早見於《淮南子·原道訓》:「九嶷之南,陸事寡而水事眾。於是人民被發文身,以象鱗蟲。」《莊子·內篇·逍遙游》曰:「宋人資章甫而謫諸越,越人斷髮文身,無所用之。」《說苑·奉使篇》載:「彼越……是以剪髮文身,燦然成章。」《戰國策·越策》載:「被發文身……甌越之民也。」高誘註:「被,剪也。」《漢書·地理志》記載:粵人「文身斷髮」。據此推斷,壯族先民在春秋戰國時流行「斷髮」,「斷髮」是當時壯族先民區別於中原華夏及其他族群的標誌之一。
文身,就是在額頭、胸脯、四肢刻畫花紋,如《赤雅》所說:「黔面繡,為花草、蜻蜓、蛾蝶之狀。」文面是文身的一種,史籍中稱「雕題」。《禮記·王制》載:「南方曰蠻,雕題交趾。」《山海經·海內南經》云:「伯慮國,離耳國,雕題國,北朐國,在郁水南。」即今廣東、廣西、海南一帶。《戰國策》鮑本註:「以草染齒為黑,雕題者,刻其肌,以丹青涅之。」《史記》集解引劉逵曰:「以草染齒,用白做黑。」引鄭玄曰:「雕文謂刻其肌,以丹青涅之。」《太平寰宇記》亦載:宋代邕州左右江各州,「其百姓悉是雕題、鑿齒、畫面、文身」。足可見出,此風習由來已久,且相當普遍。
那麼,壯族祖先為什麼要文身、文面呢?史籍說是「以避蛟龍之害」,這是一種圖騰崇拜,目的是為了求得圖騰神的保佑以不被傷害。圖騰,在摩爾根那裡被解釋為「表示一個氏族的標誌或圖徽」。所以,人們在額上、身上刻畫圖騰,除了表示崇敬外,還有其實用意義,即文身早期是出于氏族部落的圖騰標誌(或徽號),用以區別不同的氏族和部落,尤其是甲、乙、丙三集團環形婚,不同氏族的男女青年一看圖騰就知道是否可以發生婚媾關係。在族外婚時期,同一氏族內是禁止發生性行為的。
壯族早期也必定有過這樣的時刻,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壯族古老的神話《布伯》中找到佐證。在這篇神話中,洪水過後,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哥哥不願與妹妹結婚,妹妹把自己的臉刺孔塗上藍靛,哥哥不認識了,於是和妹妹成親。這就暗示了文面(文身)的作用:文面使哥哥和妹妹分屬於不同的氏族部落,才可以結合。文面在此起部族標識作用。
鑿齒最早也是出于氏族的標識需要的。廣西融安縣壯族流傳的一則「拔牙與婚姻」的神話對鑿齒之俗做了這樣的解釋:遠古時,人間一個大力士與天上的雷公鬥,設計將雷公捉住並關起來。
雷公得到大力士兩個孩子的幫助破牢而出,臨走時拔下一顆牙給兄妹倆。兄妹倆種下牙齒結出一個大葫蘆。雷公發洪水淹沒人間,人類滅絕,只剩下兄妹二人躲在葫蘆裡而得救。為繁衍人類,兄妹應該成親,但又違背兄妹不婚的禁律。最後由哥哥拔下一顆牙,表示他是雷公氏族的後代,妹妹不拔牙,以示為大力士氏族的後代,由此「符合」了氏族的慣例。第二代仍照此辦理,於是形成拔牙風習。鑿齒(拔牙)成了雷公氏族的標誌。哥哥拔了牙就是改換了氏族徽幟,在名義上變成了另一個氏族的人,其所崇奉的圖騰或姓氏隨之改變,從而獲得與實際上的妹妹結婚的資格。鑿齒後來又演變成為成年禮儀,為百越民族文化分佈區域普遍共有的習俗。這裡,文身和鑿齒的「所指」寓意是多層次的。
「別異」不僅在族與族之間通過服飾標明,在族內,不同的支系也通過服飾來體現。典籍有許多關於壯族古代支系的稱謂記載,有的就是以服飾命名的,如從肢體繪飾上分為「金齒蠻」、「黑齒蠻」、「穿鼻蠻」、「儋耳蠻」、「繡面蠻」、「繡腳蠻」等;從服飾的形制、色彩上分為「長褲蠻」、「裸形蠻」、「烏蠻」、「白蠻」等。民國劉錫蕃《嶺表紀蠻》亦載:「有斑衣者曰『斑衣壯』,有紅衣者曰『紅衣壯』,有領袖具繡五色,上節衣僅盈尺而下節圍以布幅者曰『花衣壯』,又有長裙細摺,繡花五彩。」清時,壯族土僚內部頭飾不同,因而有花土僚、白土僚和黑土僚之別。
花土僚又因婦女頭纂是平的,故又有平頭土僚之名;白土僚以婦女的裹頭布帕拖於肩背,亦稱搭頭土僚;部分土僚因女人頭上以包尖為美,故稱尖頭土僚。民國時的《丘北縣志》亦載:「土僚,狀類擺夷,唯婦女以黑布蓋頭者為黑土僚,花布蓋頭者為花土僚。」現代壯族布傣婦女也因頭帕包纏樣式不同而有搭頭布傣和平頭布傣之別。
雲南儂人婦女以紅、黑相間的方格土布包頭,末端分別裹成筒形突出於包頭兩側,形成凸出的兩支「角」,這種形如牛角的頭飾使得壯族在史書記載中還被冠以了另一個稱呼——花角蠻。今天的布敏支黑衣壯仍穿戴著他們以示與他族區別的黑頭帕、黑上衣、黑褲外套黑裙,頭帕還纏成獨特的「飛機型」,故又被人們稱為「飛機族」。他們崇尚黑色,以黑為美,以黑為貴,以黑為族稱,其中蘊含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因篇幅關係,此處從略。
但在這裡,服飾的「辨族別異」的標識功能是顯而易見的。因此可以說,服飾作為一個族群外顯的文化符碼,它是維繫族群認同和別異的有效手段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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