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彥(1057年—1121年),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北宋文學家,宋詞「婉約派」的代表詞人之一。作品在婉約詞人中長期被尊為「正宗」。舊時詞論稱他為「詞家之冠」或「詞中老杜」,是公認「負一代詞名」的詞人,在宋代影響甚大。有《清真居士集》,已佚,今存《片玉集》。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周邦彥的《蝶戀花·早行》,一起來看看吧!
蝶戀花·早行
周邦彥 〔宋代〕
月皎驚烏棲不定,更漏將殘,轆轤牽金井。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綿冷。
執手霜風吹鬢影。去意徊徨,別語愁難聽。樓上闌干橫斗柄,露寒人遠雞相應。
此首純寫離情,題曰:「早行」,出現在詞中的是行者在秋季晨風中離家時那種難捨難分的情景。篇中沒有感情的直抒,各句之間也很少有連結性詞語,所以,詞中的離情主要是靠各句所描繪的不同畫面,靠人物的表情、動作和演出來完成的。
上片寫別前。開篇三句自成一段。「月皎驚烏棲不定」寫的是深夜,月光分外明亮,巢中的烏鴉誤以為天明,故而飛叫不定。這是從視覺與聽覺兩方的感受概括出來的,暗示行者整夜不曾合眼。「更漏將闌,轆轤牽金井」兩句,點明將曉。這是從聽覺方面來寫的。更漏中的水滴已經快要滴盡,夜色將闌。同時遠處傳來轆轤的轉動聲,吊桶撞擊著井口聲,已經有人起早汲水了。這三句表現出由深夜到將曉這一時間的進程。「喚起」兩句另是一段,轉寫女方的悲傷。「喚起」的施動者是誰過去有兩種解釋,一種認為是行者,「知天已曉,喚起所別之人」;一種認為「聞烏驚漏殘、轆轤聲響而驚醒淚落。」「喚起」,既是前三句不同聲響造成的後果,同時又是時間演變的必然進程:離別的時刻來到了。所以,就全篇來看,似以後一種解釋為佳。如解釋為行者把女方「喚起」,則自然要沖淡這首詞所表出的那種離情的深刻性。「兩眸清炯炯」,也非睡足後的精神煥發,而是離別時的情緒緊張與全神貫注。聯繫下句「淚花落枕紅綿冷」,可見這雙眼睛已被淚水洗過,「喚起」之後,仍帶有淚花,故一望而「清」,再望而「炯炯 」有神。同時,這一句還暗中交待出這位女子的美麗,烘托出傷別的氣氛。「冷」字還暗出這位女子同樣一夜不曾合眼,淚水早已把枕芯濕透,連「紅綿」都感到心寒意冷了。
下片寫別時、別後。前三句寫別時依依難捨之狀,曲折傳神。「執手」,分別時雙方的手相互緊握。古詩文裡「執手」,多和惜別有關,兼示深情。柳永《雨霖鈴》詞裡說「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詩經·邶風·擊鼓》裡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霜風吹鬢影」,是行者飽看女方,刻印下別前最深刻的印象:鬢髮在秋季晨風中微微捲動。「去意徊徨,別語愁難聽」二句,看似寫情,實則是寫動作。作者幾度要走,卻又幾度轉回來,相互傾吐離別的話語。這話語滿是離愁。「難聽」不是不好聽,而是令人心碎,難以忍聽。終篇兩句寫別後景象,又是一段。這兩句寫行者遠去,但還戀戀不捨地回頭遙望女子居住的高樓,然而這高樓已隱入地平線下去了,眼中只見斗柄橫斜,天色放亮,寒露襲人,雞聲四起,更社出旅途的寂寞。人,也越走越遠了。沈義父在《樂府指迷》中說:「結句須要放開,含有餘不盡之意,以景結情最好。如真清之『斷腸院落,一廉風絮。』又『掩重關、偏城鐘鼓』之類是也。」其實,「樓上闌干橫斗柄,露寒人遠雞相應」也是「以景結情」的成功的妙句。
如上所述,該詞最顯著的特點是全篇句句均由不同的畫面組成,並配合以不同的聲響。正是這一連串的畫面與音響的完美組合,才充分表現出難捨難分的離情別緒,形象地體現出時間的推移、場景的變換、人物的表情與動作的貫串。詞中還特別注意擷取某些具有特徵性的事物來精心刻畫,如「驚烏」、「更漏」、「轆轤」、「霜風」、「鬢影」、「斗柄」、「雞鳴」等等。與此同時,作者還特別著意於某些動詞與形容詞的提煉,如「棲不定」的「棲」字,「牽金井」的「牽」字,「喚起」的「喚」字,還有「吹」、「清」、「冷」等等,這一系列手法綜合起來,不僅增強了詞的表現力,而且還烘托出濃厚的時代氣息與環境氛圍,使讀者有身臨其境之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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