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
【宋·楊萬里】
畢竟西湖六月中,
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
映日荷花別樣紅。
楊萬里一生創作頗豐,傳世的有四千多首。他的詩作語言淺近,清新自然,富有生活情趣,被稱為「誠齋體」。而在楊萬里的全部詩作中,這首七言絕句《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則是流傳最廣的一首。
為什麼?
一是寫出了蓮葉無與倫比的「碧」和荷花無與倫比的「紅」,並且兩個無與倫比互為詮釋,於是就給讀者蓮葉「無窮碧」「別樣碧」、荷花「別樣紅」「無窮紅」的無與倫比的闊大感、盛大感。再加上「接天」與「映日」將「無窮」與「別樣」落到實處了,就給人闊大到天際、盛大到天空的真實感。後代詩人,任你是誰,也難以寫出超越這闊大與盛大的蓮葉與荷花了。
二是將幾乎是純口語的語言提煉成了藝術語言。這其實是楊萬里詩歌語言的特色,所以才會淺近、清新、自然,富有生活情趣。我們看,全詩二十八字,無一字不是口語,無一字有理解的難度。但它們組織在一起,又處處顯得那樣妥帖而意味無窮:
先是滿足了七言絕句格律的全部要求——押韻、平仄、完美無瑕。
再是營造了陰柔與陽剛相融相生的藝術意境——蓮碧荷紅是陰柔美,接天無窮的蓮碧荷紅就有了陽剛之壯麗美了。
還有就是「無窮碧」與「別樣紅」在六月朝陽下的相互映襯下產生了與日共輝的盛大光華美,並且,這種盛大的光華美是唯一的,地點是唯一的,淨慈寺,西湖南岸,雷峰塔對面;時間是唯一的,初夏的那個清晨;事件是唯一的,送別朋友林子方。因此,這光華美只在此時此境的西湖誕生,只在楊萬里的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時的西湖誕生。正是這種唯一性,使得這首詩成了不可無一、不可有二的經典。
《小池》《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這兩首絕句,都是經典,且第二聯都是千古傳誦的名句。但兩詩的前兩句,相比較而言,《小池》更顯精警,似乎更具詩味;而《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則只是一般的陳述,若沒有後兩句的精彩,則不可能流傳下來。但為什麼《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整體上卻給人更強烈的藝術震撼呢?因為這首詩示人以壯闊的形象,《小池》則曉人以通透的理趣。但總體上說,形象比理趣更具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