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得古原草送別
【唐·白居易】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古代的命題詩一般都在題前加「賦得」二字。這是白居易進京時投獻給當時名士顧況的詩作。白居易(772-846),是唐代著名詩人,字樂天,號香山居士,祖籍太原,生於河南新鄭。傳說顧況一邊看詩,一邊問白居易的名字,打趣說:「米價方貴,居亦弗易。」但當他讀到此詩前四句時,不禁歎賞:「道得個語,居亦易矣。」詩中的「王孫」本指貴族後代,此處指友人。
王維的《渭城曲》是千古絕唱,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也是千古絕唱。雖然都是送別詩,但其景其情其境卻差異很大。
王維以「渭城」的整體性送別情境和「客舍」「柳色」「酒」「陽關」這些隱含送別元素的特指性事物,共構而成送別意境。
而白居易是以「賦得古原草」來寫別情。一看這個題目,「古原」就把我們帶入一個闊大遼遠的送別情境之中。這一點,與王維先亮出「渭城」的寫法相似。但白居易接下來只集中賦「草」:從「離離」始,到「萋萋」收,「離離」是青草茂盛的樣子,「萋萋」亦形容草木茂盛的樣子,以草的茂盛、繁密、永生、歷千萬劫而永在來寫友情的深厚、深遠、深長與永在。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是《渭城曲》不朽的名句,是《渭城曲》成為千古絕唱的重要原因。「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是《賦得古原草送別》不朽的名句,是《賦得古原草送別》成為千古絕唱的重要原因。前者以想像朋友從今而後的孤寂來寫眼前的極其珍貴,重在「惜別」之「惜」,背後是無限的傷感;後者以眼前春草的「又生」之「榮」來寫朋友之情的永在,重在「送別」之「送」,背後是對永恆友情的歌唱。
同為送別,同因送別而創生的不朽名句,同因送別而創生的經典,但其情趣,其意旨,其言說方式,卻迥然有別。在這樣的閱讀中,我們能更好地理解藝術個性與經典名篇的內在關係:沒有藝術個性,就沒有經典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