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村居
【辛棄疾】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講《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時,我們說辛棄疾是一個大好人。這裡我們要說辛棄疾是一個特別有生活情趣的人。
一個有大志、有大才、有擔當的大人物,被貶之後卻能於「半夜」山路上欣賞到「明月別枝驚鵲」之真趣,可見在辛棄疾的心裡,生活的真趣真的是無處不在啊。不要說「半夜」行,更不要說「半夜」鄉間山道中行,只說白晝於安靜無人處突然有一隻鳥從樹間飛起,也可能讓你驚魂啊。
再來看這闋詞,辛疾棄更是給讀者描繪了一幅生活樂趣圖。這濃濃的樂趣,用詞作中的一個字來概括,就是「醉」。
「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作者當時的居住地上饒屬於吳方言區,「吳音」即吳地的方言。「翁媼(ǎo)」就是老翁、老婦。「相媚好」指相互逗趣、取樂。老翁加老婦,一對白髮夫妻,用吳儂軟語逗趣、取樂,大兒子在溪的東面揮汗鋤豆,老二在認真地編織著雞籠,「最喜小兒無賴」,躺在溪頭隨性地剝著蓮蓬。「無賴」這裡指小孩頑皮、淘氣,好不天真爛漫。一家五口,各司其「職」,很自然,很和諧,很陶醉。
這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老者樂其願,壯者樂其事,少者樂其趣,三樂統一於一家,統一於「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背景之中。
我相信,這是辛棄疾親眼所見。他從中讀出了生活真趣,於是將真趣的詩心,托付與真趣的語言,便產生了這首令人心醉的生活真趣詩。
讀《西江月》與《清平樂》這樣的詞,我們很難一下子與那個「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的辛棄疾聯繫起來。但細一想,這其實是詞人的兩個側面。一者仁愛溫厚,一者悲鬱急切。兩者合而為一,合成了頂天立地的大寫的詞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