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獨步尋花(其六)
【唐·杜甫】
黃四娘家花滿蹊，
千朵萬朵壓枝低。
留連戲蝶時時舞，
自在嬌鶯恰恰啼。
《江畔獨步尋花》是杜甫定居成都草堂時寫的組詩，共七首，構成了一幅獨步尋花圖。這裡選取的是第六首。黃四娘是杜甫住在成都草堂時的鄰居。
第六首寫花之多之好。
花有多少?「花滿蹊」——蹊(xī)就是小路，整條路上長滿了花，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喬木灌木，知名不知名，所以是「千朵萬朵壓枝低」。
花有多好?不是少數「壓枝低」，是「千朵萬朵」「壓枝低」，每朵花都呈怒放狀。這是直接寫，還有間接寫，一群群飛蝶，嬉戲留戀，時時起舞;一陣陣鶯啼，和悅宛囀，自由自在。留連即留戀，自在即無拘束，這是多麼快活恣意的天地。
這就是杜甫要「尋」找的花世界——一個圓「滿」的花世界。
讀到這樣的詩，我就常想，這些偉大的詩人他們到底有一顆怎樣的詩心。
人們常說杜甫是詩聖。聖者聖情。何為聖情?就是仁民愛物，以仁愛之心待人接物。讀這首詩也讓我感歎杜甫真正是一位飽含愛意的聖者。
此時的杜甫是在安史之亂中流落蜀地、寄居成都草堂，生活都難以安頓，但他卻能以詩心「江畔獨步尋花」，且一寫就是七首。尤其是這第六首，以花的怒放、蝶的戲舞、鶯的嬌啼，將一個自由自在的鮮花世界托出，將一個自由自在的靈魂托出。
是的，沒有自由的靈魂，就沒有有仁有愛的詩心，就沒有有性有靈的詩章。正是在任何情境中都保有自由的靈魂，至少是保有渴求自由的靈魂，杜甫才寫出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等這類靈魂飛昇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