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橋仙·纖雲弄巧
【宋·秦觀】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秦觀(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虛,江蘇高郵人,北宋詞人。與黃庭堅、晁(chao)補之、張耒(lěi)並稱「蘇門四學士」。
鵲橋仙是詞牌名,又名「鵲橋仙令」「廣寒秋」等,多以牛郎織女為題材。
鵲橋,又名烏鵲橋。傳說鳥神感動於牛郎織女的真摯愛情,派喜鵲搭成橋,讓牛郎織女每年七月初七在橋上相見。早期的牛郎織女故事,折射出來的更多是人間愛情的悲劇性特徵,像《迢迢牽牛星》即是如此。因此,人們後來又創造出了鵲橋相會的故事,來彌補人間愛情的缺失。秦觀的這闋詞呢,則又在這一基礎上更進了一層。
當人們天天相見卻情淡意寡,特別是為瑣屑之事而掩埋愛情時,秦觀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金風玉露」是什麼意思?金風即秋風,清亮、淨潔的秋風。玉露即白露。「金風玉露」合而為一,指一種沒有雜質的高潔的愛情。若是純潔的愛情,哪怕僅是一次相逢,也遠遠勝過一地雞毛的天天相見。秦觀在此強調的是愛情的純潔與高貴。
當人們期待朝朝暮暮、卿卿我我時,秦觀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顆真誠相愛的心,是可經歷時間的考驗與淘洗的,是不在乎是否長相守的。相反,就算朝朝暮暮,若沒有真摯之愛,也會同床異夢的。秦觀在此強調的是愛情的專一與恆久。
古代詩文寫愛情寫到秦觀,可謂見人之所未見,發人之所未發。秦觀看到了愛之長情與專守,與是否長相守無必然關聯,啟示讀者去思考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正因為此,秦觀此論一出,即流布開去,流傳至今。
《迢迢牽牛星》塑造了執守愛情的悲情織女形象。《鵲橋仙·纖雲弄巧》自假想的牽牛織女一年一暗渡的角度,生發出執守愛情的哲理思辨。從東漢無名氏到北宋秦觀,走過千年的時光,中國文人由情入理,借牛郎織女的故事,理出了一條人類的愛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