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唐·劉長卿】
日暮蒼山遠,
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
風雪夜歸人。
劉長卿(約726—約786),字文房,宣州(今安徽宣城)人。唐代詩人。芙蓉山主人,指芙蓉山上住家主人。
這首詩四句四幅圖畫,每一幅圖畫都很耐看,百賞不厭。原因就在它留下的空間很大,可以從多個角度去想像、去補充、去發揮。
我們先看看前兩句:「日暮蒼山遠」,在「日暮蒼山」之後綴一「遠」字,就任你想像了,想像多遠就多遠,永無盡頭;並且可以想「日遠」、想「暮遠」、想「蒼遠」、想「山遠」、想「日暮遠」、想「蒼山遠」、想「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在「天寒白屋」之後綴一「貧」字,就有了無限意味,是貧寒?是貧窮?是貧苦?還是詩人感覺天地之間、日暮之時、蒼山之中一間小屋的孤寂?畢竟那是一間「白屋」,即沒有裝飾的屋子。
再看後兩句:「柴門聞犬吠」,「柴門」就是用樹枝編扎的門。這是說有人在柴門之外的路上行走而犬吠之,還是主人回家開柴門而犬迎之?還是其他情況?「風雪夜歸人」,是詩人的想像,還是實事?是說主人歸家,還是說其他人歸家?
這首詩成為經典的原因,除了引人想像,還有就是創造了不朽的名句——「風雪夜歸人」。這個句子實在是精彩!它既是整首詩的靈魂,又是可以獨立成篇的詩章。這類可以獨立成篇的名句還有許多,像「春來江水綠如藍」「映日荷花別樣紅」「霜葉紅於二月花」都是。但在這些名句中,我最喜歡的還是「風雪夜歸人」。它闊大、蒼莽、渾成,在無邊無際的寒氣籠罩之下,歸家者的急切心境與堅毅步伐構成了天地間最牽動人心的生命活力。是啊,無論何地,「夜歸人」總是最牽扯人心的,何況是「風雪夜歸人」呢。
劉長卿是「大歷十才子」之一,自稱「五言長城」,是「大歷詩風」的代表性人物。「大歷十才子」是唐代由盛轉衰的見證人物。詩人的敏感,使他們的詩歌常常營造幽遠、清冷甚至孤寂的藝術意境,與盛唐詩風形成鮮明的對比。《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正是這種詩風的典型代表,它與後文王維《觀獵》的豪邁、勁逸、自得真正是趣旨迥異。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再比較一下兩詩之「歸」,自然心有會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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