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籍記載
《清史稿·列傳二百八十八·遺逸二》
傅山,陽曲人。六歲,啖黃精,不谷食,強之,乃飯。讀書過目成誦。明季天下將亂,諸號為搢紳先生者,多迂腐不足道,憤之,乃堅苦持氣節,不少媕冘。提學袁繼鹹為巡按張孫振所誣,孫振,閹黨也。山約同學曹良直等詣通政使,三上書訟之,巡撫吳甡亦直袁,遂得雪。山以此名聞一下,甲申後,山改黃冠裝,衣朱衣,居土穴,以養母。繼鹹自九江執歸燕邸,以難中詩遺山,且曰:「不敢媿友生也!」山省書,慟哭,曰:「嗚呼!吾亦安敢負公哉!」
順治十一年,以河南獄牽連被逮,抗詞不屈,絕粒九日,幾死。門人中有以奇計救之,得免。然山深自吒恨,謂不若速死為安,而其仰視天、俯視地者,未嘗一日止。比天下大定,始出與人接。
康熙十七年,詔舉鴻博,給事中李宗孔薦,固辭。有司強迫,至令役夫舁其床以行。至京師二十里,誓死不入。大學士馮溥首過之,公卿畢至,山臥床不具迎送禮。魏象樞以老病上聞,詔免試,加內閣中書以寵之。馮溥強其入謝,使人舁以入,望見大清門,淚涔涔下,僕於地。魏象樞進曰:「止,止,是即謝矣!」翼日歸,溥以下皆出城送之。山歎曰:「今而後其脫然無累哉!」既而曰:「使後世或妄以許衡、劉因輩賢我,且死不瞑目矣!」聞者咋舌。至家,大吏鹹造廬請謁。山冬夏著一布衣,自稱曰「民」。或曰:「君非舍人乎?」不應也。卒,以朱衣、黃冠斂。山工書畫,謂:「書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
人謂此言非止言書也。詩文初學韓昌黎,崛強自喜,後信筆抒寫,俳調俗語,皆入筆端,不原以此名家矣。著有霜紅龕集十二卷。子眉,先卒,詩亦附焉。眉,字壽髦。每日出樵,置書擔上,休則把讀。山常賣藥四方,與眉共挽一車,暮抵逆旅,篝燈課經,力學,繼父志。與客談中州文獻,滔滔不盡。山喜苦酒,自稱老糵禪,眉乃稱小糵禪。
人物軼事
結交志士
不久後,明朝滅亡,清兵入關,傅山開始了長期、秘密的反清活動,暗中發展反清力量,而宗教無意是一股龐大的力量。為了更好的聯絡佛門道門志士,傅山穿朱衣道士服裝,住在佛教的寺廟裡,交友遍佈儒道釋各界,連伊斯蘭教都有他的朋友。傅山雖是道士身份,但他戴黃冠,並非主張追求道教的超世間目標,從理論上,他認為成仙是不可能的,沒有「百歲不死 之人」。還批注過《金剛經》、《楞嚴經》、《五燈會元》並為二十三位同道僧人寫下傳略《二十三僧紀略》。在思想上,他又與同道為僧者志節相同,意氣相投反而在書中不屑談及道教經文,所以,他願意結交佛教道教方外之士,培養反清勢力。
如此等等人物,原來他們都是披著袈裟的儒士或遺民,都是有抱負、有才能的人物,是明清之際一批不逢時運的志節之人。傅山月旦人物,所評難得一讚,而對這批人物卻評價甚高,視他們為同道。由此,可以窺知傅山入道門交方外友自有其用心,與泛泛佞佛之輩、道教之徒根本不同,結交他們可以更好的為反清復明積蓄力量,並借助佛門道門的宗教力量促成了"遇仙傳書案"、"朱衣道人案"等多次反清復明運動事件。
隱居
明亡後,傅山衣紅衣,居山寺,改號朱衣道人,從事著反清復明的秘密活動。清順治十一年(1654年),傅山因南明總兵宋謙在晉豫邊界起事反清,事敗下獄,成「謀逆欽犯」,雖遭嚴刑,卻堅貞不屈,曾絕食九日,瀕臨死亡,後經營救獲釋,此案曾轟動一時,被稱作「朱衣道人案」。順治十四年(1657年),顧炎武因江南已無法容身,「浩然有山東之行」,應傅山之邀,千山獨步,天馬行地,來到了太原。順治十六年(1659年),鄭成功克鎮江,襲南京,張煌言攻安徽,江南反清形勢似轉機,傅山聞訊後,急忙南下,既至南京,鄭張已敗走,他只好帶著又一次地掃興回到太原,其後一直隱居於晉祠雲陶洞。他曾作《宿雲陶》詩:
霧柳霾花老眼憎,雲陶穩睡拔雞鳴;晉祠三日無吟興,只憶觀瀾智勇生。
隱居期間,他吟詩作畫,潛心著述,並與顧炎武、閻若璩、閻爾梅、朱彝尊等學人考證晉祠,感懷晉史。傅山待友必煮茶,故有人也將雲陶洞稱作茶煙洞,「石室茶煙」是晉祠內八景之一。景宜園距雲陶洞數步之遙,園內「雜樹交蔭,希見曦影」,此地為傅山飲茶品茗處。
期間,傅山先生在此還留有許多書法作品,其中嵌於朝陽洞石階下周柏旁壁間的「晉源之柏第一章」最為要緊,其字行楷中揉魏碑,舒緩裡見矯捷,遒勁得力,練達通脫,一看便知是高逸出世、遺身物外之作,難怪能被閻若璩譽為晉祠三絕之一。難老泉亭內的「難老」匾、聖母殿廊下的「永錫難老」匾均為名題。嵌於文昌宮牆壁上的《文昌帝陰騭文》也出自他的手筆,全文446字,小楷寫就,直師鍾繇,工整不苟,玉潤珠圓,是其罕有的小楷作品。另外,景宜園楹聯「茶七碗,酒千盅,醉來踏破瑤階月;柳三眠,花一夢,興到傾倒碧玉觴」、同樂亭楹聯「萬竿逸氣爭棲鳳;一夜凌雲見籜龍」,「梧桐月白杯中照;楊柳風來畫上川」,也均為傅山所書。雲陶洞楹聯「日上山紅,赤縣靈真三劍動;月來水白,真人心印一珠明」之上聯中的「日」與下聯中的「月」合璧為明字,「珠明」則暗指朱明。
傅山對晉祠的影響不僅僅在於書法、著述,更在於對晉祠操守的提升、品格的趨高。「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的雲陶洞緊鄰朝陽洞,佔據著晉祠雲至高。俯瞰全園,了然一目,遠眺田疇,隱約可現。除去一年一度廟會裡的紛雜熙攘,除去平日偶有摯友造訪,這裡少有遊人光顧。園日涉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當石磴上青苔侵階、隙間拱草,秋樹下的掃葉人又把一季的春華挈走時,傅山先生慨歎感懷之餘,卻未倦慵喟然,詩作愈發激昂高亢,著述愈發精邃深湛,書法愈發奕奕神采,意志愈發貞固剛毅。他不是「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的隱逸者,也非「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的削跡仙。
論及晉祠的操守、品格,豈有不言傅山傅青主者也!
與酒
人們都知道傅山是一位偉大的道家思想文化大家,當時被人譽為「學海」。可很多人也許不知道,傅山還是一位好酒的性情中人。他在取得巨大的思想學術成就的同時,也與酒結下了終身的不解之緣。尤其是他與享譽國際國內的佳釀竹葉青,還有一段不能割捨的淵源。
傅山年輕時就嗜好喝酒。他在霜紅龕讀書時,曾作《紅葉樓》七言絕句一首,其中一句就是:「傅山徹夜醉霜紅。」明亡以後,由於感情鬱積悲憤,傅山對酒的愛好也越來越濃了。明亡後的第一個除夕夜,傅山痛苦地寫道:「無情今夜貪除酒,有約明朝不拜年。」傅山在長期的流寓生活中,除了書籍與筆墨之外,唯一不能離的就是酒了。當然,傅山與普通好酒的人不同,他除了對酒有種天然的喜歡外,還把酒作為發洩憤懣和交流思想的媒介。他和他的同道認為,酒是「真淳之液」,酒後能吐真言。
在傅山十多年的流寓生活中,汾陽是他寄居和活動較多的地方之一。而汾陽正是汾酒和竹葉青的誕生地,因此,傅山便與竹葉青有了修訂和完善之緣。
說起竹葉青,它還有一段有趣的傳說。這一年,山西酒行又要開酒會了,一東家吩咐兩個夥計備好一壇新酒抬去參品。這天天氣特別熱,夥計倆走得又熱又渴,到了正午,恰巧來到一片竹林,兩人一商量,決定先在竹林裡涼快涼快,找口水喝。可哪有水呢!夥計倆順手從一株成竹上扯了兩片大竹葉,捻成兩個小酒杯喝起來。他倆喝完酒卻傻眼了:只剩下半罈子酒,怎麼去交差呢?
兩人走不多遠,又見到一片竹林,竹林裡有個小水窪,上面飄著的一層竹葉將窪中的水映得晶瑩碧綠,甚是惹人喜愛。這夥計倆趕緊把酒罈子放下,蹲在小水窪邊,你一下,我一下地往罈子裡加水,不一會兒就把罈子灌滿了。
再說酒會上。就在各家的酒快要品嚐完了,只見這夥計倆滿頭大汗地抬著罈子走進會場,東家揭開壇蓋,舀了一碗酒,恭恭敬敬地捧到酒會會長面前。不用細說,這年酒會上,夥計倆送去的酒名列榜首!
後來,東家買下了那塊地皮,將自己的酒坊遷去,在小水窪上打了一眼井,又從釀造技藝上努力改進,還在釀好的酒中加入新鮮的竹葉,終於釀出了別有色味的好酒,取名「竹葉青」。
唐代的竹葉青已經名氣不小,武則天曾吟詠道:「酒中浮竹葉,杯中寫芙蓉。」初唐詩人王績也寫道:「竹葉連糟翠,葡萄帶曲紅。」可見,唐代的竹葉青已有了一定的發展。到了宋代,竹葉青的配方中已有了中藥的成分。而竹葉青能有今天的獨特品質,則是因為傅山對其配方的修訂。
據記載,傅山經常往來於汾陽,他行醫道,品美酒,並從保健和養生的目的出發,對竹葉青的配方進行了研究,還與許多酒工成為好朋友。一日,傅山看酒工浸泡藥材釀造竹葉青酒,有深厚中醫學基礎和豐富經驗的他便教酒工如何浸泡,如何搭配中藥材牞才能發揮更好的療效。酒工們按他說的方法一試,果然釀出的酒不僅味道芳醇,金黃透亮,醫治經絡疾病的療效也顯著提高。傅山將竹葉青的配製用藥由過去的四五種改為十二種,保留了竹葉的成分,使竹葉青具有多種保健養生功效,成了今天名重天下的佳釀。
傅山流寓四方,喝過各種各樣的酒,但他最欣賞的酒中,應該少不了自己親自修訂完善過的竹葉青吧。
人物評價
顧炎武:蒼龍日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又酬傅處士韻》)
蕭然物外,自得天機,吾不如傅青主。(《廣師篇》)
讀書不多,輕言著述,必誤後學……雖青主讀書四五十年,亦同此見。(《與潘次耕札》)
畢亮四:公他高潔,掃除百年蕪穢靡蔽,一意孤行,不在龍門之下。(《西北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