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是現實主義詩人,唐代三大詩人之一,被後世稱為」詩魔「。他與元稹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二人合稱「元白」,又與劉禹錫合稱「劉白」。下面跟本站小編一起瞭解一下白居易所作的《憶江南三首》吧。
憶江南三首
白居易 〔唐代〕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譯文及註釋
譯文
江南是個好地方,那裡的風光我曾經很熟悉。春天的時候,太陽從江面升起,把江花照得比火紅,碧綠的江水綠得勝過藍草。怎能叫人不懷念江南?
江南的回憶,最讓人容易想起的就是杭州:遊走在天竺寺中尋找中秋盛開的桂花,登上郡亭枕臥其上,觀賞起落的潮頭。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去遊玩?
江南的回憶,再來就是容易想起蘇州的吳宮。喝一喝吳宮的美酒春竹葉,看一看吳宮的歌女雙雙起舞像朵朵迷人的芙蓉。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去遊玩?
註釋
憶江南:唐教坊曲名。作者題下自注說:「此曲亦名『謝秋娘』,每首五句。」按《樂府詩集》:「『憶江南』一名『望江南』,因白氏詞,後遂改名『江南好』。」至晚唐、五代成為詞牌名。這裡所指的江南主要是長江下游的江浙一帶。
諳(ān):熟悉。作者年輕時曾三次到過江南。
江花:江邊的花朵。一說指江中的浪花。紅勝火:顏色鮮紅勝過火焰。
綠如藍:綠得比藍還要綠。如,用法猶「於」,有勝過的意思。藍,藍草,其葉可制青綠染料。
「山寺」句:作者《東城桂》詩自注說:「舊說杭州天竺寺每歲中秋有月桂子墮。」桂子,桂花。
郡亭:疑指杭州城東樓。看潮頭:錢塘江入海處,有二山南北對峙如門,水被夾束,勢極兇猛,為天下名勝。
吳宮:指吳王夫差為西施所建的館娃宮,在蘇州西南靈巖山上。
竹葉:酒名。即竹葉青。亦泛指美酒。
吳娃:原為吳地美女名。此詞泛指吳地美女。
醉芙蓉:形容舞伎之美。
早晚:猶言何日,幾時。
賞析
詩人早年因避亂來到江南,曾經旅居蘇、杭二州。晚年又擔任杭、蘇刺史多年。江南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也與那裡的人民結下了深摯的友誼,直到晚年回到北方以後,仍然戀戀不已。三首《憶江南》詞就是這種心情下的產物。作品表達了詩人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對以後文人詞的發展,也產生了積極的作用。
白居易曾經擔任杭州刺史,在杭州呆了兩年,後來又擔任蘇州刺史,任期也一年有餘。在他的青年時期,曾漫遊江南,旅居蘇杭,應該說,他對江南有著相當的瞭解,故此江南在他的心目中留有深刻印象。當他因病卸任蘇州刺史,回到洛陽後十二年,他六十七歲時,寫下了這三首憶江南,可見江南勝景仍在他心中栩栩如生。
要用十幾個字來概括江南春景,實屬不易,白居易卻巧妙地做到了。他沒有從描寫江南慣用的「花」、「鶯」著手,而是別出心裁地從「江」為中心下筆,又通過「紅勝火」和「綠如藍」,異色相襯,展現了鮮艷奪目的江南春景。異色相襯的描寫手法,在大詩人杜甫的詩裡常常可見,如「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兩種不同的顏色互相映襯,使詩意明麗如畫。白居易走的也是這條路,從他的詩裡也可見端倪,「夕照紅於燒,晴空碧勝藍」、「春草綠時連夢澤,夕波紅處近長安」、「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因而江南的春色,在白居易的筆下,從初日,江花,江水之中獲得了色彩,又因烘染、映襯的手法而形成了人們想像中的圖畫,色彩絢麗耀眼,層次豐富,幾乎無需更多聯想,江南春景已躍然眼前。
題中的「憶」字和詞中的「舊曾諳」三字還說明了此詞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層次:以北方春景映襯江南春景。全詞以追憶的情懷,寫「舊曾諳」的江南春景。而此時,作者卻在洛陽。比起江南來,洛陽的春天來得晚。作者寫於洛陽的《魏王堤》七絕云:「花寒懶發鳥慵啼,信馬閒行到日西。何處未春先有思,柳條無力魏王堤。」在江南「日出江花紅勝火」的季節,洛陽卻「花寒懶發」,只有魏王堤上的柳絲,才透出一點兒春意。
花發得比江南晚,水也有區別。洛陽有洛水、伊水,離黃河也不遠。但即使春天已經來臨,這些水也不可能像江南春水那樣碧綠。因此作者竭力追憶江南春景,從內心深處讚歎「江南好」,而在用生花妙筆寫出他「舊曾諳」的江南好景之後,又不禁以「能不憶江南」的眷戀之情,收束全詞。這個收束既托出身在洛陽的作者對江南春色的無限讚歎與懷念,又造成一種悠遠而又深長的韻味。詞雖收束,而餘情搖漾,凌空遠去,自然引出第二首和第三首。
第二首緊承前首結句「能不憶江南」,將記憶的鏡頭移向杭州。
「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中間兩句是說,遊玩靈隱寺尋找皎潔月亮中的桂子,登上郡亭,枕臥其上,欣賞那起落的錢塘江大潮。
偌大一個杭州,可憶的情景當然很多,而按照這種小令的結構,卻只能納入兩句,這就需要選擇和集中最有代表性,也是他感受最深的東西。就杭州景物而言,最有代表性的東西是什麼呢?不用說,浙江潮和月中桂子,就是杭州景物中最有代表性的東西,而作者也對此感受最深。
何謂月中桂子?《南部新書》裡說:「杭州靈隱寺多桂。寺僧曰:『此月中種也。』至今中秋望夜,往往子墮,寺僧亦嘗拾得。」既然寺僧可以拾得,別人也可能拾得。白居易做杭州刺史的時候,也很想拾它幾顆。《留題天竺靈隱兩寺》詩雲,「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宿因月桂落,醉為海榴開。······」自注云:「天竺嘗有月中桂子落,靈隱多海石榴花也。」看起來,他在杭州之時多次往尋月中桂子,欣賞三秋月夜的桂花。因而當他把記憶的鏡頭已向杭州的時候,首先再現了「山寺月中尋桂子。」這樣一個動人的畫面。
如果說天竺寺有月中桂子飄落不過是神話傳說,那麼浙江潮卻是實有的奇觀。浙江流到杭州城東南,稱錢塘江;又東北流,至海門入海。自海門的潮水,十分壯觀。《方輿勝覽》云:「錢塘每晝夜潮再上,至八月十八日猶大。」請看《錢塘候潮圖》裡的描寫:「常潮遠觀數百里,若素練橫江;稍近,見潮頭高數丈,卷雲擁雪,混混沌沌,聲如雷鼓。」正因為「潮頭高數丈」,所以作者當年做杭州刺史的時候,躺在郡衙的亭子裡,就能看見那「卷雲擁雪」的壯麗景色。
這兩句詞,都有人有景,以人觀景,人是主體。所不同的是:上句以動觀靜,下句以靜觀動。「何日更重遊?」末句是說,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去遊玩?這首詩僅就作者的內心活動而言,已蘊含著人生有限而宇宙無窮的哲理,值得人們深思。
第三首詩,追憶蘇州往事。「江南憶,其次憶吳宮。」開頭是說,江南的回憶,再來就是回憶蘇州的吳宮。照應第一首的結尾和第二首的開頭,把鏡頭移向蘇州。
「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中間兩句是說,喝一喝吳宮的美酒春竹葉,看一看吳宮的歌女雙雙起舞像朵朵美麗的芙蓉。一面品嚐美酒,一面欣賞美女雙雙起舞。「春竹葉」,是對「吳酒一杯」的補充說明。「春」在這裡是形容詞。所謂「春竹葉」,可解釋成春天釀熟的酒,也可解釋為能給飲者帶來春意的酒,從「春」與「醉」的對偶來看,後一句解釋也許更符合原意。「醉芙蓉」是對「吳娃雙舞」的形象描繪。以「醉」字形容「芙蓉」,極言那花兒像美人喝醉酒似的紅艷。「娃」,美女。西施被稱為「娃」,吳王夫差為她修建的住宅,叫「館娃宮」。開頭不說憶蘇州而說「憶吳宮」,既為了與下文協韻,更為了喚起讀者對於西施這位絕代美人的聯想,讀到「吳娃雙舞醉芙蓉」,這種聯想就更加活躍了。這兩句,前賓後主,喝酒是為了觀舞助興,著眼點落在「醉芙蓉」似的「吳娃」身上。
「早晚復相逢?」末句是說,不知何時會再次相逢?「早晚」,當時口語,它的意思與「何時」相同。
這三首詞,從今時憶往日,從洛陽憶蘇杭。今、昔、南、北、時間、空間的跨度都很大。每一首的頭兩句,都撫今追昔,身在洛陽,神馳江南。每一首的中間兩句,都以無限深情,追憶最難忘的江南往事。結句呢?則又回到今天,希冀那些美好的記憶有一天能夠變成活生生的現實。因此,整個組詞不過寥寥數十字,卻從許多層次上吸引讀者進入角色,想像主人公今昔南北所經歷的各種情境,體驗主人公今昔南北所展現的各種精神活動,從而獲得尋味無窮的審美享受。
這三首詞,每首自具首尾,有一定的獨立性;而各首之間,又前後照應,脈絡貫通,構成有機的整體大「聯章」詩詞中,顯示出作者謀篇佈局的高超藝術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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