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公元1638年)正月初一日陰雨復綿連,至初六稍止。陸君往賓州,十一日歸。
十三日游獨山巖,又小獨山。
十五日雨中往游周泊隘。隘在三里東二十五里。晚酌南樓,觀龍燈甚盛。
二十七日同陸伯恆游白崖堡巖洞。洞在楊渡西,北向高洞三層,又東南向深洞,內分二支。入宿白崖哨官秦余家。
二十八日陸公昆仲至,同游青獅巖。
巖在楊渡東南,過渡四里乃至。其巖東西直透,東門平,西門高,洞內下甚寬平,上兩層中空透頂。西門內可望而高不可上,須由山北小竇攀崖而入,下臨西門之頂。又東入深奧,又北透重門,俱在絕壁之上。
是日酌於洞中,有孫、張、王三指揮使同飲。
既乃觀打魚於江畔,抵暮歸,乃病。
二十九、三十兩日餘臥痾kē病東閣。天雨復不止。
二月初一日稍霽。
初二日復雨。是日餘病少愈,乃起。
初三日雨中復往青獅潭觀打魚。
先是張揮使即指揮使簡稱言,青獅巖之南有雞籠山,亦有大巖,故陸公以騎送余至此,命張往同游。張言雨中不可入,且久無游者,固阻余,仍冒雨歸。
自後余欲辭陸公行,陸公擇十三日為期。
連日多雨,至初九稍霽。陸公命內侄劉玉池、嘉生昆仲並玄芝、伯恆各分日為宴餞余。因出演武場,伯恆、二劉為走馬命射。演武場周圍有土城,即鳳化縣址也,在城東。
十一日早聞雨聲,余甚恐為行路之阻。及起,則霽色漸開。至晚,餞余於署後山亭。月色皎然,松影零亂,如濯冰壺,為之醉飲。
十二日日色甚麗。自至三里,始見此竟日之晴朗。是日陸公自餞余,且以厚贐jin錢財或禮物為饋,並馬牌、薦書相畀,極繾綣qiǎnquǎn情意深厚纏綿之意,且訂久要焉。
何意天末得此知己,豈非虞仲翔即虞翻,三國時吳國經學家,孔融曾看過他的《易》學著作,認為以他為知己而一生無憾,後以其名代稱知己之所為開頤者乎?
十三日五鼓,雨聲復作。既起,雨止,雷聲殷殷。陸公親為治裝畢,既飯,送至轅門,命數騎送余。遂東出東門,過演武場,抵琴水橋,伯恆與蘇友陳仲容別去。又一哨官王姓者以騎來,與劉玉池同送渡琴水橋。又東一里,北向入山,升陟阪垅,東北十四里,抵一最高石峰之麓,有一土阜西綴石峰之下,是為左營。
其石山東即羅洪洞賊。
營北一里有墟場,趁墟者多賊人。然墟無他物,肉米而已。又北行,皆東石西土。
共七里,有石崖夾道,豎峰當門,乃金雞山也。透山腋二里,北復開間峽北去。又十里,為後營。營在西土山之上,東支則石峰參差,西支則土山盤錯。營於山巔,土山形如船。
其石山東乃那良賊寨。
哨官楊迎款甚勤。
楊號耀先,閩漳州人。
欲往游東巖,以雨色復來,恐暮,乃止。
自舊年十二月廿三日入三里,至今二月十三日由三里起程,共五十日。
三里磚城,周回大三里。東西皆石山排列,自後營分枝南下,中有土山一支,至此而盡,又起一圓泡,以城環之。
參府即倚泡建牙即衙,官府衙門。府周圍喬松石余,〔高刺雲霄,〕干大皆〔三人〕合抱。余以為數百年物。按碑,乃隆慶初年建府時所植,〔栽逾六十年,〕地氣湧盛如此。
城久頹,且無樓櫓lǔ望樓,陸公特增緝修築雉堞,創三門樓。
東、西、南三門。惟直北當府無門。
南門之外,又建南樓,以壯一方之形勢。
余有《南宣樓記》。
又前,則東西二溪交於匯水橋,二溪,西大而東小,俱發源後營之東、西谷,〔合〕而下洋渡。
而獨山巖又中峙為下流之鑰,前又有獨山村之山為第二重鑰。
三里之界,南逾楊渡或作洋渡。
抵雞籠山,〔共二十里。〕北過後營抵分脊嶺,共五十里。
昔時脊北那歷、亥岸二村,北並藍澗俱順業裡屬,今已淪為賊窟。
東抵周泊隘,共二十五里。
西抵蘇坑,五十五里。
縱橫皆七十里。名「三里」者,以昔為賊踞,王文成即王守仁也平八寨,始清出之,編戶三里:一曰上無虞,二曰下無虞,三曰順業裡。
今順業北境與八寨接壤者十餘里,那歷、玄岸並藍漳皆賊踞為巢。
曾置鳳化縣,即今演武場周圍土城,遺址尚存。隨廢,後以南丹衛遷此,而設參府鎮之。田糧初輸衛收,後歸上林縣,而民以不便,復紛紛議歸衛矣。
三里以洋渡為前門,有〔李依〕江西自上林縣大明山發源,東流至此,橫為楊渡。渡之南則石峰離立,若建標列戟;渡之北則石峰回合,中開一峽,外湊如門,有小江自北而南,注於洋渡下流,〔即匯水橋下合流水也。〕溯小江西岸入峽,宛轉俱從兩界石山中,北行數里,兩界山漸開漸拓,中環平疇,有獨山村界其中,〔一石山中立溪西〕為外案,又有獨山巖為內案。於是東西兩溪之水前合而南去,北面石山愈開,土山自北而來,結為城治焉。城北土山中懸,直自後營西北夭矯而下,至此而盡。其東西兩界石山回合如抱,愈遠愈密,若天成石郭,另辟一涵蓋於中者,蓋西來之脊高峙為大明山,分支東走,環繞於蘇坑南北者,遂為西界之障;又北轉而東抵後營之後,乃中分土山一支,直南四十里而結三里,若萼中之房;其分支東度者,又南轉環繞為東界之障。故周泊今作刁泊、蘇坑兩處,為三里東西之腋,正中與城治相對。其處〔東西〕最拓,若萼之中折處焉。由周泊而南,漸轉漸合,至洋渡而西向臨溪,則青獅廟之後崖也。由蘇坑而南,漸轉漸合,至洋渡而東向臨溪,則白崖堡之東崖也。
二崖湊合於洋渡,即所入之前門,若萼之合尖處焉。
東西兩溪,俱在兩界石山之內,土山北自後營盤伏而來,兩源遂夾而與俱。西界者,南至羅墟今作羅圩北,又合一繞城西,又西抵石村,合汛塘之水,乃東南出匯水橋下,合東溪。
東界者,南至琴水巖東,又南出琴水橋,又合一東來之水,曲折抵東南石峰下,又穿流山峽中,乃西出而合西溪。二水合而南,經兩獨山,瀠之,又〔南〕注於洋渡之東。大江西下,此水北下,合併東去。其西北之夾,即洋渡;東北之夾,為青獅廟後崖。
韋龜洞,在城西十里韋龜村今作韋歸。西由汛塘今作信桃逾佛子嶺而北,其路近:北由羅墟轉石山嘴而南,其路遠。其中群峰環繞,內拓平疇,有小水自北而南,分流石穴而去。
惟北面石山少開,亦有獨峰中峙若標。
韋龜之山自東南中懸,北向而對之,涵蓋獨成,山水皆逆,真世外丹丘也。數十家倚山北麓,以造紙為業,棲捨纍纍,或高或下,層嵌石隙,望之已飄然欲仙。其西即洞門,門亦北向。初入甚隘而黑,西南下數步,透出石隙,忽穹然高盤,劃然內朗。其四際甚拓,而頂有懸空之穴,天光倒映,正墜其中。北向躋石而上,乳柱前排,內環平台,可布幾席;南向拾級而下,碧黛中匯,源泉不竭,村人之取汲者,鹹取給焉。平台之前,右多森列之柱,幢蓋駢錯,紋理明瑩;左多層疊之塊,獅象交踞,形影磊落。
其內左右又可深入焉。
秉炬由右西向入,漸下漸岐,而南可半里,又開一壑而出。秉炬由左東向入,漸躋漸逾而北,可半里,又轉一竇而還。聞由右壑梯險而上,其入甚深;然覓導不得,惟能言之,不能前也。是巖外密中寬,上有通天之影可以內照,下有逢源之竅不待外求,一丸塞口,千古長春。
〔三里雖巖谷絕盛,固當以是巖冠。〕況其外村居,又擅桃源、谷口之勝乎?
琴水巖,在城東六里琴水橋之北,中支土山東南盡處也。
東溪自北環山之東。土山既盡,獨露石山一拳,其石參差層沓。山南亦有數家之村。洞在村西山半,其門南向。初入窪而下,甚欹側;北進數丈,秉炬逾一隘,轉而西,始穹然中高,西透明穴,北有暗竅;當明處有平石闊三丈,臥洞底如墜,可攀而憩焉。秉炬窮暗竅,數丈而隘,躋其上,亦不能深入。
乃仍出至平石,躋西穴而出,則山之西面也。
下山,仍轉山前,騎而周周遊玩之。洞前稍下,其東亦開一巖,門亦南向,外高而中淺,村人積薪於中焉。其北又開兩巖,一上一下:上者在重崖,無路;下者多瀦水,然亦不能與前通也。
佛子嶺北巖,在城西七里汛塘村之西。佛子嶺者,石山自西分支而東,東為汛塘、仙廟諸峰,而嶺界其間,石骨嶙嶙。逾嶺而北下,則韋龜村西塢之水,南流而抵其麓,傾入洞焉。洞門北向甚豁,中迴環成潭,潭中瀦水淵澄,深不可測,潭四周皆石壁無隙。
聞其南有隙在水下,大潦lǎo雨水從北搗下,洞滿不能容,則躍而出於山南之崖。蓋南崖較高,水涸則瀦於北而不洩,中滿則內激而反射於外,其交關之隙,則中伏雲。
門右穿旁竇,南抵潭東涯上。
其上有石高蛩潭旁,上與洞頂不即不離,各懸尺許,如鵲橋然。
坐橋下而瞰深潭,更悠然也。
佛子嶺南巖,在佛子嶺之南。其門南向,前有石澗天成若槽,有橋橫其上。時澗中無水,即由澗入洞。洞外高岩層穹側裂,不能宏拓。北入洞,止容一人,漸入漸黑,而光滑如琢磨者;其入頗深,即北洞洩水之道也。蓋水大時北洞中滿,水從下反溢而出此,激湧勢壯,故洞與澗皆若磨礪以成雲。
佛子嶺西北巖,在佛子嶺西北一里,其門東向。韋〔龜〕村西塢之水自北來,又分流一澗,西抵此洞前,忽穴地下墜。洞臨其上,外門高朗,西入三、四丈即止。洞南有一隙,亦傾側而下,漸下漸黑,轉向西南,無炬而出。聞下與水遇,循水西南行,即透出後山。乃知此村水墜穴,山透腹,亦與向武〔百感〕一轍也。
獨山巖,今名砥柱巖,在城南四里。此地有三獨山,皆以旁無附麗得名:一在溪東岸,與東界石山近,其山小而更峭;一在此山南五里,障溪而東環之,其山突而無奇;獨此山既高而正當其中,與向武之琅山巖相似,省中之獨秀無此峭拔,亦無此透漏也。其巖當山之腹,南北直透。南門高迸如裂闕,其前有巨石,自巖頂分跨而下,界為兩門,正門在東,偏門在西南,皆有古木虯籐倒掛其上,輕風飄曳,漾翠飛香,甚異也。
巖中如合掌而起,高數丈,〔闊一丈五尺,〕平通山後〔者五、六丈。〕上有飛崖外覆,下有湧石如欄,南北遙望,眾山排闥,無不羅列獻於前。巖之中分竅西透,亦轉而北,又通一門,其內架閣兩重,皆上穿圓竅,人下竅行,又若透橋而出者。此一洞四門相通,山甚小而中甚幻也。惟東向不通。其崖外又有一門東向,而西入深亦數丈,是又各分門立戶者。
小獨山巖,在城東南五里,與砥柱東西相向,夾小江而立。自砥柱東望,似此山偏與東界近;自此山西望,又似砥柱偏與西界近;自其中望之,其實兩山之去東西兩界各懸絕等也。山小於砥柱,而尖銳亦甚,極似一浮屠中立者。下亦通一門,有石跨其外而不甚高。
西透小隙而上,懸崖之側,有石平峙為台。
其上懸絕處,有洞南向甚深,若能梯階而升,亦異境也。游砥柱日獨隨一騎導而浮江,並盡此勝。
白崖堡南巖,在城南十六里。由洋渡北岸溯江西行,轉入山塢則堡在其中。蓋其山南北回合,又成一洞天矣,洞在南山之上,重門北向,高綴萬仞之壁,自堡中望之,即在舉首間,而無從著足。巖下石腳外插,亦開裂成紋。初開捱數隙,如升層樓,而不知去洞猶甚遠;復出重之,而後覺槍榆枋者榆樹和檀木挺立,無及於垂天之翼也。既而土人秦余至,為秉炬前導,仍從山口出,循南山之東而轉其南始拾級上,得一門東南向,是為後洞,〔正對卓筆、青獅巖諸峰。〕由洞中東北上躋,乃暗而需炬,更轉而北,其上甚峻,遙望天光中透矣,益攀躍以升,得一隙僅如掌,瞰其外辟巨門焉,則上洞之下層也。隙隘不容側身向外,只可俯眺而已。從其內更上躋,透隘而出,則洞門岍然,北臨無地,向之仰眺而莫可及者,今忽身躋其上矣。此洞甚高,呼吸可通帝座,其前夾崖下陷,以木橫架而補其闕,即堪憩托,然止可憑攬諸峰,非久棲地也。仍從內隘下,再窺其外第二層洞,亦以為不可到矣。姑以杖從隙中投之,再由故道俯級直墜,抵前遙望天光處,明炬遍燭,於洞北崖下得一穴焉。其口甚隘,亟引炬蛇行而入,其中漸高而成峽,其底甚平,數丈後宛轉東折,又數丈而北透,則其門北向高裂,有巨樹盤根洞中,偃yǎn仰臥出洞外,是為第三層洞。
洞前平石如掌,上下皆危崖峭壁,轟懸無級。回首上眺,則層門重疊,出數十仞之巔者,即上洞與第二層洞也。稍懸平石而東,峽壁間有籐樹虯絡,乃猱升猿引以登。半晌,遂歷第二層外洞,前所投杖儼然在也。其洞深三丈,高五丈,嵌上下兩洞之間,而獨不中通,反由外躋。因為吟句曰:「洞門千古無人到,古干虯籐獨為誰?投杖此中還得杖,三生長與菖坡通」猖披「,衣帶不整,引中為任意而為,隨。」
乃仍掛枝下,循平石篝火穿第三層洞入,再抵前遙望天光處,則仍還後洞腹中矣。蓋是洞如蹲虎,中空如腹,而上洞則其口也。第二層洞在其喉管之外,向從隙外窺處則喉管也。人從喉管上透,出其口,由喉管下墜,抵腹中。第三層洞為其臍之所通,故在腹之前。
後洞乃其尾閭lǘ門邊,故在腹之下雲。
白崖堡南山下洞,在後洞之西三百步。
洞門亦東南向,洞外高崖層亙,洞內即橫分二道,一向西南,一向東北,皆稍下從窪中入,須用炬矣。從西南者,數丈後輒分兩層,下層一穴如井。
由井下墜,即得平峽,西行三丈,又懸峽下墜,復得平窪,其中峽竅盤錯,交互層疊,乳柱花萼,倒垂團簇,不啻千萬。隨行胡生金陵人。折得石乳數十條,俱長六七寸,中空如管,外白如晶,天成白玉搔頭即「簪」的俗稱也。又有白乳蓮花一簇,逕大三尺,細瓣攢合,倒垂洞底,其根平貼上石,但懸一線,而實粘連處,蒂僅如拳,鏟而下之甚易。第出竇多隘,且下無所承,恐墜下時傷損其瓣,不忍輕擲也。盤旋久之,忽見明光一縷,透竅而出,井口亦如前,又在前井之南矣。又從上層西南入,其中石脊高下,屢見下陷之坑,窅黑無底,疑即前所探下層也。深入亦盤錯交互,多乳柱攢叢,〔細若駢枝,團聚每千百枝,〕與下層競遠。
〔惟後營東洞,乳柱多而大,悉作垂龍舞虯狀,比列皆數十丈雲。〕從東北者,不五丈,有北嵌之竅兩重,皆不甚深。東向攀崖而上,漸進漸曲,其盤錯亦如西洞,而深奧少殺減也之。
青獅南洞,在城南二十里,西南與上林分界處,路由楊渡過江,東南四里乃至。其山石峰卓立,洞在山之下,開東西二門。東門坦下,門高數丈,闊亦數丈,直透山西者約三十丈,平拓修整,下壁如砥,上覆如幔,間有石柱倒垂幔下。
洞之西垂,又有石柱一隊,外自洞口排列,抵洞後西界,別成長榭;從榭中矚外洞,疏楞綺牖yǒu,牽幕披雲,又恍然分境也。西門崇峻,下有巨石盤疊為台,上忽中盤高穹。從台內眺,已不見前洞之頂,只見高盤之上,四面層回疊繞,如雲氣融結,皆有竅穴鉤連,窗楞羅列,而空懸無上處。從台外眺,則西面三岐之峰,卓筆之岫,近當洞門中央,若設之供者。由台北下,奧窟中復開平洞一圍,外峙巨石為障,下透中虛,〔若橋之度空。〕從此秉炬北入東轉,其穴大而易窮;東從腋隘直入,其竅狹而甚遠。
計其止處,當〔不下十五丈,〕已逾外洞之半。此下洞之最奧處也。出小穴,復酌於西門之台,仰視上層雲氣疊繞處,冀一登,不可得。忽見其北有光逗影,知其外通,陸公令健而捷者從山外攀崖索之。
久之,其人已穿入其上,從下眺,真若乘雲朵而卷霧葉也。既而其人呼曰:「速攜炬至,尚可深入。」余從之。乃從西門下,循山麓轉其北,復南向攀崖躋。
山之半,有門北向。
穿石竇入,則其內下陷通明,俯見諸君群酌台上,又若登月窟、捫天門而俯矚塵界矣。其上有石砥平庋,石端懸空處,復有石柱外列,分窗界戶,故自下望之,不一其竇,而內實旁通也。於是秉炬東入,愈入愈深窅,然中辟亦幾二十丈焉。東入既窮,復轉西北,得一竇。攀而北上,忽倒影遙透,有峽縱橫,高深駢沓。攀其東北,有穴高懸,內峽既峻,外壁彌更加削,只納接受光暉,無從升降。更從奧窟披其西北,穿腋上透,又得一門,平整明拓。其門北向,其處愈高,吐納風雲,駕馭日月,非復凡境。
其北腋尚有餘奧,然所入已不甚遙。
由其門出,欲緣石覓磴而下,其下皆削立之壁,懸突之崖,無從著足。乃復從洞中故道,降出至懸台下瞰處。諸君自下呼噪,人人以為仙,即余亦自以為仙也。倏明倏暗,倏隔倏通,倏上倏下,倏凡倏仙,此洞之靈,抑人之靈也?非陸公之力,何以得此!
青獅北洞,在青獅潭北岸。青獅潭者,即洋渡之下流也,江潭深匯,為群魚之宮,乃參府之禁沼罟gǔ網也網所不敢入者。其北崖亦多穹門,與南洞隔江相對。余雨中過此,不及旁搜。又西為青獅廟。危峰西南來,抵水而盡。洋渡之水從西,三里之水從北,至此合流而東,峰截其灣,愈為屼嵲wunie險峻高聳,廟倚其下,遂極幽閟焉。
堡北巖,在城南十二里〔巨〕堡之北。
〔堡南去洋渡僅三里。〕其門東向,中深五六丈,後窪而下,不能深入。
獨山村西北水巖,在城南八里大路之西。洞門東向,前有石路,中跨為橋,蓋水發時自洞溢出也。洞倚西山下,洞口危石磊落,欹嵌而下,其中窅然深黑,不能懸入也。
砥柱巖西峰水巖,在城南四里。
有峰屼突於砥柱之西,高不及砥柱,而回列倍之,上冒下削,〔其淋漓痕,儼若黃熟香片側立。〕其南多空裂成門,而北麓有門北向,兩崖如合掌上並。其內深窅,有光南透,若甚崆峒,第門有瀦水溢於兩涯,不能入。幾番欲以馬渡,而水下多亂石,騎亦不前。
後營東山洞,在城北四十里,即後營東界石山之西麓也,去後營四里。中又有小山一重為界,山坳中斷處,有尖峰在前,亦曰獨山,則其西護也。直抵東山下,有石筍一圓雲。
備記二月十四日。
仙廟山,在城西四里,西面石峰之最近城者也。石峰中懸,三面陡絕,惟從西南坳中攀崖上,則三里四境盡在目中。
昔有村氓登山而樵,遇仙得道,故土人祀之。
汛塘浮石,在城西五里汛塘中。汛塘者,即仙廟山南之塢也,自仙廟山前西接獅子坳。塢中有塘長數里,水漲時洪流漫衍,巨魚逆流而上,土人利之,故不疏為田,而障為塘。
有石壑一區當塘之中,上浮如敗荷覆葉,支撐旁偃,中空外漏,水一潭繞之,石箕踞其上,又如數梁攢湊,去水不及三尺,而虹臥雲噓,若分若合,極氤氳蜿蜒之勢。其西北里餘即汛塘村,倚北山之下。
周泊隘,在城東二十五里,東界石山之脊也。隘當脊中,南北崇崖高壓,雲氣出沒其中,逾隘而東,即為遷江境。其東北石山內,為八寨之羅洪洞。
按《一統志》:「羅洪洞在上林縣東北四十五里。」則昔時亦上林境,而後淪於賊,遂不能恢復,至今為賊所踞。
東南石山內,為馬場洞。猶三里屬。第地無居民,皆巨木。
汛塘後塢石洞,在城西七里。西山東來,過佛子嶺分為兩支,一支直東為汛塘村後峰,一支北轉為韋龜山。二山之東北又環成一塢,東以仙廟山為前障,中有支峰對。其麓有洞,門東向,前有水隔之,內望甚深,土人云中:「可容千人。
昔其西有村,今已鞠jī盡,全,窮為草莽。「所向東峰之上,亦有洞,門西向,高懸欹側,亦翳於草莽,俱未及登。
三層閣在參府廳事東,陸公所新構也。長松環蔭,群峰四合,翛xiāo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之貌然有遺世之想。
松風亭在署后土山之巔,松蔭山色,遙連埤堄pini城牆上的小牆,月色尤佳。
餘下榻於〔三〕層閣,幾至忘行。陸公餞余於松〔風〕亭,沉醉月夜,故以終記。
三里:一曰上無虞裡,一曰下無虞裡,一曰順業裡。
八寨:西界者曰寨壘、東與後營對。
都者、東與周安對。
剝丁,東與蘇吉對。
東界者曰羅洪、西與左營對。
那良、西與後營對。
古卯、古缽、何羅。
三鎮:中曰周安,北曰蘇吉,西南曰古鵬。
貫八寨之中者,南自後營,北抵周安,極於羅木渡。其中有那歷、玄岸、藍澗、橋藍諸村,南北十餘里。昔乃順業裡及周安之屬,今為八寨餘黨所踞。
渠魁藍海潮。
八寨交通,而三里之後門不通矣。
三里〔周圍石峰,中當土山盡處,風氣含和,獨盛於此;土膏腴懿,生物茁茂,非他處可及。〕〔所藝禾穡特大,恆種一郭,長倍之,性柔嘉,亦異庶土一般地方所植。〕畜物無所不有。雞豚俱食米飯,其肥異常。鴨大者重四斤而方。此邦鯽魚甚艱,長僅逾寸,而〔此地〕獨有長四五寸者。三里出孔雀。風俗:正月初五起,十五止,男婦答歌曰「打跋」,或曰「打卜」。舉國若狂,亦淫俗也。果品南種無丹荔,北種無核桃,其餘皆有之。春初,枸杞芽大如箸雲,采於樹,高二三丈而不結實,瀹yue以湯煮物其芽實之入口,微似有苦而帶涼,旋有異味,非吾土所能望。木棉樹甚高而巨,粵西隨處有之,而此中尤多。
春時花大如木筆即辛彝,而紅色燦然,如雲錦浮空,有白鳥成群,四面翔繞之,想食啄其叢也。結苞如鴨蛋,老裂而吐花,則攀枝花也,如鵝翎、羊絨,白而有光。雲泗城人亦有練蒸煮使柔軟潔白之為布者,細密難成,而其色微黃,想雜絲以成之也。
相思豆樹即紅豆樹高三四丈,有莢如皂莢而細,每枝四五莢,如攢一處,長一寸而大僅如指。子三四粒綴英中,冬間莢老裂為兩片,盤縮如花朵,子猶不落。其子如豆之細者而扁,色如點朱,珊瑚不能比其彩也。
余索得合許。
竹有中實外多巨刺者,叢生而最大;有長節枝弱不繁者,瀟灑而頗細;如吾地之聳節虛中,則間有之而無巨者;又一種節細而平,僅若綴一縷而色白,可為杖,土人亦曰粽竹,出三鎮之蘇吉;其地亦有方竹,止在下數節而不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