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餘憩足寺中。郡人祉zhi祈福會寺前,郡守始出行香。余倚北簷作達陸參戎書,有一人伺其旁,求觀焉,乃馮使之妻弟陳君仲也。名瑛,庠彥xiangyan府州縣學生員。言:「此書達陸君,馮當獲罪,求緩之。余當作書往促。」並攜余書去,曰:「明日當來代請。」已而又二人至,一曰謝還拙,一曰陳斗南。謝以貢貢生作教將樂而歸;陳以廩廩生而被黜,復從事武科者也。
二君見余篋中有文、項諸公手書,欲求歸一錄,余漫付之去。既暮,有河池所諸生杜、曾二君來宿寺中,為余言:「謝乃腐儒,而陳即君仲之叔,俗號『水晶』,言其外好看而內無實也。」
初四日餘晨起欲往覓陳、謝,比出寺東而陳、謝至,余同返寺中,坐談久之。又求觀黃石齋詩帖。久之去,余隨其後往拜,陳乃返諸公手書。
觀其堂額,始知其祖名陳學夔,乃嘉靖末年進士,曾任常鎮兵使者,蒞吾邑,有愛女卒於任,葬西門外,為之題碑其上曰:「此兵使者陳學夔愛女之墓。吾去之後,不知將彝而去之乎?
抑將憐而存之乎?
是在常之人已。「過謝君之堂,謝君方留酌,而隨行者覓至,請還,曰:」有陳相公移酒在寺,相候甚久。「余以謝意不可卻,少留飲而後行。
比還寺,復領陳君仲之酌。
陳出文請正,在此中亦錚錚者。
為余言,其鄰有楊君者,名姿勝。亦庠生,乃獨山爛土司即合江洲陳蒙爛土長官司之族,將往其地,「君可一拜之,俟之同行,不惟此路無虞,而前出黔境亦有導夫,此為最便。」余頷之。
初五日晨起,余往叩陳君。有韋老者,廩將貢矣,向以四等停,茲補試郡中,郡守以其文不堪,復再三令改作,因強余為捉刀代人作文。余辭再三,不能已,乃為之作二文。
一曰:《吾何執?》一曰:《祿足以代其耕也》。既飯,以稿畀韋,而往叩於陳,陳已他出矣。乃返宿於寺。
初六日以一書畀吳守備,得其馬票。韋亦為余索夫票於戚揮使。以為馬與夫可必得,及索之,仍無應者。是日齋戒而占,惟思恩可行,而南丹不吉。其楊生之同行,亦似虛而不實。
初七日索夫馬仍不得。楊姿勝來顧,乃阿迷州楊繩武之族也應為彌勒州。
言其往黔尚遲,而此中站騎甚難,須買馬可行。余佔之,頗吉。已而馮使以一金來贐,侑以蔬酒,受之。
既午,大雨傾盆,欲往楊處看騎,不果行。下午雨止,余作一柬托陳君仲代觀楊騎。
是日為谷雨,占驗者以甘霖為上兆,不識吾鄉亦有之否也?
初九日零雨濃雲,猶未全霽。營中以折馬錢至,不及雇騎者十之二。此間人之刁頑,實粵西所獨見也。欲行,陳君仲未至,姑待之。抵午不至,竟不成行。下午,自往其家,復他出。余作書其案頭作別,遂返寓,決為明日步行計。
自二月十七日至慶遠,三月初十起程,共二十三日。
慶遠郡城在龍江之南。龍江西自懷遠鎮,北憑空山,透石穴而出,其源從貴州都勾而下。
循北界石山而東,其流少殺於羅木渡,而兩岸森石嶙峋過之。江北石峰聳立,中為會仙,東為青鳥,西為宜山,會仙高聳,宜山卑小。又西為天門拜相山,〔即馮京祖墓。〕皆憑臨江北,中復開塢,北趨天河者也。江南即城。城南五里有石山一支,自西而東,若屏之立,中為龍隱洞山,東為屏山,西為大號山,又西為九龍山,皆蜿蜒郡南,為來脈者也。
郡城之脈西南自多靈山發軔。多靈西南為都泥,東北為龍江,二江中夾之脊也。
東北走六十里,分支而盡於郡城。
將抵城五里外,先列為九龍山,又東北為大號山,又北結為土山,曰料高山,則郡之案也。又北遂為郡城,而龍江截其北焉。
多靈山脈,直東走為草塘堡南之土脊,東起為石壁山,又東而直走為柳州江南岸諸山,又東南而盡於武宣之下柳江、都泥交會處。
龍江,郡之經流也。其東北有小江南入於龍,其源發於天河縣北界;其東南則五蛩橋諸流北入於龍,其源發於多靈山東境,皆郡城下流也。
郡城西南又有小水南自料高山北來,抵墨池西流,是為龍溪,又西則九龍潭之水自九龍山北流,與之合而西北之龍江。此郡城之上流也。
西竺寺在城西門外,殿甚宏壯,為粵西所僅見,然寥落亦甚。其南為香山寺,寺前平地湧石環立,為門為峽,為峰為嶂,甚微而幻,若位置於英石盤中者。且小峰之上,每有巨樹箕踞,其根籠絡,與石為一,干盤曲下覆,極似蘇閶盆累中雕扎而成者。寺西有池,中亦有石。池北郡守岳和聲建香林書院,以存宋趙清獻公故跡。又西北為黃文節祠,後有臥龍石,前有龍谿xi同「溪」西流。宋署守張自明因文節遺風,捐數十萬錢建祠及龍谿書院,今規模已廢而碑圖猶存祠中。
其東北即西竺寺也。
城內外俱茅舍,居民亦凋敝之甚,乃粵西府郡之最疲者。
或思恩亦然。
聞昔盛時,江北居民瀕江瞰流亦不下數千家,自戊午饑荒公元1618年,蠻賊交出,遂鞠為草莽,二十年未得生聚,真可哀也。
繞城之勝有三:早北山,則會仙也;曰南山,則龍隱也;曰西山,則九龍也。
龍隱巖在郡城南五里,石峰東隅迴環北轉處也。前有三門,俱西向;後通山背亦有三門,俱東南向。其中上下層疊,縱橫連絡,無不〔貫〕通。今將中道交加處,以巨〔石〕窒其穴,洞遂分而為二。蓋北偏一門最高敞,前有佛宇,僧淨庵棲之;南偏二門在山腋間,最南者前多宋刻,張丹霞諸詩俱在焉;其中門已無路。余先從南門入,北透暗穴,反從上層下瞰得之,而無從下。仍出南門,攀搜到其處,再攜炬入,遂盡其奧裡。
北門西向高穹,前列佛宇三楹,洞高不礙其朗。內置金仙像,兩旁鐫刻皆近代筆,無宋人者。數丈後稍隘,而偏於南畔遂暗黑矣。秉炬直東入,又數丈,有岐在南崖之上。攀木梯而登,南向入穴,有一窪下陷如井,橫木板於上以渡。
又南,則西壁下有紋一縷,緣崖根而臥,鱗脊蜿蜒,與崖根不即不離,此即所稱龍之「隱」者。外碑有記,謂其龍有昂首奮爪之形,則未之睹矣。又南數丈,逾一隘,遂俯石級下墜,則下層穴道亦南北成隙。南透則與中門內穴通,不知何人以巨石窒而塞之。北透過二隘,仰其上,則橫板上渡處也。再北,竇隘而窮,遂從橫板之竅攀空而上。蓋上瞰則空懸無底,而下躋則攀躍可升也。仍北下木梯,復東向直入,又逾一隘,有岐復南去。從之,漸見前竅有光燁燁,則已透山而得後門矣。又數丈,抵後門。其門東南向,瞰平疇;山麓有溪一支,環而北透其腋,即五蛩之東流之分而北者;其前復有石山一支環繞為塢,成洞天焉。仍北返分岐處,復東向直入,又數丈,則巨石中踞。由其北隙側身挨入,有眢井憑空下陷,大三四丈,深亦如之。乃懸梯投炬,令一人垂索而下,兩人從上援索以摯梯。其人既下,余亦隨之。又東南入一竅,中復有穴,下墜甚隘而深,〔一飛鼠即蝙蝠驚竄上。〕從其西南攀崖而上,崖內復有眢井空陷,燭之不見其底。循其上西南入穴,遂無可通處。乃仍下,從懸梯攀索而上,依故道直西而出前門。
南門在北洞南二百餘步出腋間,俗謂之雙門洞。洞前宋刻頗多,而方信孺所題一洞,中分路口三者,亦在焉。其詩載《一統志》。其上又有張自明《丹霞絕句》曰:「玉玲瓏外玉崔嵬,似與三生識面來。自有此山才『才』字余謂作『誰』字妙。
有此,遊人到此合徘徊。「此《志》所未載也。其左右又有平蠻諸碑,皆宋人年月。由門東向入,輒橫裂而分南北,若」丁「字形。南向忽明透山腹,數丈而出後門,此亦後門之最南者也;北向內分兩岐,直北遙望有光,若明若暗;東北懸崖而上,累碎石垣橫截之。乃先從直北透腋平入,其下有深窞,循其上若踐棧道焉。數丈,北抵透明處,則有門西辟在五丈之下,而此則北門之上層也。其前列柱生楞,飛崖下懸,與下洞若隔。從隙間俯窺下洞,洞底平直;從履下深入,洞前明敞,恍然一堂皇焉。上層逾隘北轉,昏黑不能入。乃從故道南還,復出南門,索炬於北巖,復入。北至分岐處,乃東北逾石垣而下,其內寬宏窈窕,上高下平;數轉約二十丈而透出東門,則後門之中也。
其前猶壘石為門,置灶積薪,乃土人之樵而食息者。崖旁有遺粟,則戊午避盜者之所藏。門內五丈,有岐東南去,轉而西南,共十餘丈而窮。
密翳,須下而復上。搜剔久之,乃得其門。亟覓炬索火於北巖,由門東入,其後壁之上,即南來之上層也。從其下入峽,峽窮,攀而上,其南即上層北轉處,向所瞰昏黑不能下者也,而援側阪可通焉。其東直進又五六丈,有穴穿而下,以大石窒而塞之,即北洞交通之會,而為人所中斷者也。大抵北洞後通之門一,南洞後通之門二,而中洞則南通南洞之上層,北通北洞之奧窟。是山東西南三面無不貫徹,惟北山不通,而頂有蚺蛇洞另辟一境雲。
蚺蛇洞在龍隱山北絕頂。由山麓遂其東北一里,溪水從兩山峽中破壁西北來,水石交和,漱空倒影,曳翠成聲,自成一壑,幽趣窈然。渡水,共一里,南向攀崖而上,兩崖如削瓜倒垂,中凹若刳,突石纍纍。緣之上躋,兩旁佳木叢籐,蒙密搖颺yang同「揚」,時度馨xing散佈很廣的香颼。上一里,則洞門穹然北向,正與郡城相對;前有土山當其中,障溪西北去,而環麓成塢者也。門之中,石柱玲瓏綴疊,前浮為台,其東辟洞空朗,多外透之竇。東崖既窮,轉竅南入。始昏黑,須炬入,數丈無復旁竅,乃出。仰眺東崖之上,復有重龕。攀崖上躋,則外龕甚大,內龕又重綴其上。坐內龕,前對外龕之北,有竇一圓恰當其中,若明鏡之照焉。
此洞極幽極爽,可憩可棲,惜無滴瀝,奈艱於遠汲何!
盧僧洞有龍隱北洞之旁,去北數十步即是。其門亦西向而甚隘,今有葬穴於中者,可笑也。既入,中辟一室,從東北攀隙上,又得一小室,其東北奧上懸垂蓋,下聳圓筍,若人之首,即指以為盧僧者也。
昔旴xū江張自明候選都門即首都,遇一僧曰:「君當得宜州,至時幸毋相忘。」問:「何以知之?」
曰:「以數測之。」問:「居何處?」曰:「南山。」因以香一枝畀之,曰:「依此香覓找,即知所在。」後果得宜,抵南山訪之,皆曰:「僧已久去,不知所向矣。」張乃出香爇之,其煙直入此洞,隨之入,遂與盧遇。余以為所遇者,即此石之似僧者耳。或又謂:「盧僧自洞出迎,飲以茶。茶中有鼻注此地用管子接到鼻子來飲茶,此處即飲茶的管子,張不能飲。侍者飲之,輒飛騰去。張遂憤而死。忽有風吹其棺,葬九龍洞石間。其棺數十年前猶露一角,今則石合而周之矣。」其說甚怪,不足信也。按張自明以辭曹(戶賈)攝宜州事,號丹霞,曾建黃文節祠、龍溪書院,興學右文,惠政於民甚厚。今書院圖碑刻猶存而《統志》不載,可謂失人。至土人盛稱其怪誕,又不免誣賢矣。
九龍潭在郡城西南五里平岡之上,有潭一泓,深窅無底,而匯水常溢,北流成溪。九龍洞石山在其南,張自明禱雨有應,請封典焉。石山之北,有巖北向,前有石屏其中,若樹塞門。由西隙入,其內闢為巨室,而不甚高。後復有石柱一圍,當洞之中,前立穹碑,曰「郡守張自明墓」。
此嘉靖間郡守所立。
此實石也,何以墓為?
從墓東隙秉炬南入,又南則狹隘止容一人,愈下愈卑,不容入矣。
仍出洞門,有一碑臥其前,中篆「紫華丹台」四大字,甚古。兩旁題詩一絕,左行曰:「百尺長兮手獨提,金烏玉兔兩東西。」右行止存一句曰:「成言一了閒遊戲,」及下句一「赤」字,以下則碑碎無可覓矣。其字乃行草,而極其遒活之妙,必宋人筆。惜其碑已碎,並失題者姓名,為可恨!
巖之西下又有一峽門,南入甚深而隘,秉炬入,十餘丈而止。底多丸石如丹,第其色黃,不若向武者瑩白耳。東下又有一覆壁,橫拓甚廣而平。倚杖北眺,當與羲皇不遠。
〔去巖東北四里,石陣排列,自西而東如插屏,直至於香山寺前,俗稱為「鐵索系孤舟」雲。〕余覽罷,即從北行,東渡龍潭北流之澗,東北三里而抵香山寺。寺僧言:「九龍洞甚深,須易數炬;此洞猶丹霞墓,非九龍巖也。」
會仙山在龍江之北,南面正臨郡城,渡江半里,即抵其麓。其山盤崖峻疊,東西南三面俱無可上,惟北面山腋間可拾級而登。路從西麓北向行,抵山西北隅,乃東向上躋。第一層,岐而南為百子巖;第二層,岐而南為雪花洞,岐而北為百丈深井巖;直東上嶺脊,轉而南為絕頂。此皆西北面之勝也。從東麓北向上,直抵絕壁之下,最東北隅者,為丹流閣,又循崖而西為東觀,又西為白龍洞,又西為中觀,又西為西觀。此皆東南面之勝也。東南之勝在絕壁下,而中觀當正南之中;西北之勝在絕頂上,而玄帝殿踞正南之極;而直北之深井,則上自山巔,下徹山底,中辟奧穴,獨當一面焉。百子巖在會仙山西崖之半,其門西向。
由下門入三丈餘,梯空而上,上覆疊為洞,若樓閣然,前門復出下門之上。洞雖不深崇,而闢為兩重,自覺靈幻。
內置送子大土,故名。
是山石色皆青黝,而洞石獨赭。南又一洞與上層並列,已青石矣。
雪花洞在會仙山西崖,乃百子之上,而絕頂之側也。其洞西北向,前有庵奉觀音大士。側疊石為台,置室其上,則釋子所棲也。
由大士龕後秉炬入,門頗不宏;漸入漸崇拓,有石柱石門;宛轉數曲,復漸狹;其下石始崎嶔,非復平底矣。
越一小潭,其內南轉而路遂窮。洞在最高處,而能窈窕深入,石柱之端,垂水滴瀝不絕,僧以器承之,足以供眾,不煩遠汲,故此處獨有僧棲。余酌水飲之,甘洌不減惠泉也。夜宿洞側台上,三面陡臨絕壑,覺灝氣上通帝座。
絕頂中懸霄漢,江流如帶橫於下,郡城如棋局布其前,東界則青鳥山,西界則天門拜相山,俱自北而南,分擁左右,若張兩翼。而宜山則近在西腋,以其卑小宜眾,則此山之巖巖壓眾可知矣。峰頂有玄帝殿,頗巨而無居者。殿後有片石凌空,若鼓翼張喙者然。按張自明《龍溪書院圖》,絕頂有齊雲亭,即此。
深井在絕頂之北,與雪花洞平列。
路由二天門東北行,忽從山頂中陷而下,周回大數十丈,深且百丈。四面俱嶄削下嵌,密樹擁垂,古籐虯結,下瞰不見其底,獨南面石崖自山巔直剖而下。下有洞,其門北向,高穹上及崖半,其內下平中遠,反可斜矚。蓋洞上崖削無片隙,樹莫能緣也。崖之西北峰頭,有石橫突窅中,踞其上,正與洞門對。傍又有平石一方如砥,是曰棋枰石,言仙自洞下出,升峰頭而弈也。余晚停杖雪花洞,有書生鮑姓者引至橫突石上,俯瞰旁矚,心目俱動。忽幽風度隙,蘭氣襲人,奚啻xīchi何止,豈但兩翅欲飛,更覺通體換骨矣,安得百丈青絲懸轆轤而垂之下也!僧言其洞直通山南,穿江底而出南山。通山南之說有之,若雲穿江別度,則臆說也。
中觀在會仙山南崖之下。
緣石坡而上,至此則轟崖削立。
前有三清殿,已圮。上有玄帝像,倚崖綴石而奉之。像後即洞門,南向。篝燈而入,歷一室,輒後崖前起。攀而上,復得龕一圓,可以趺坐,不甚深。
其東崖上大書有「四遇亭」三字。循崖而東三百步,得白龍巖。
白龍洞在中觀之東危崖下,〔洞南向。〕入門即西行,秉炬漸轉西北,其底平坦,愈入愈崇宏;二十丈之內,有石柱中懸,長撐洞頂,極為偉麗。
其內有岐東上,而西北仍平,入已愈開拓。中有白石一圓,高三尺,尖圓平整,極似羅築而成者,其為仙塚zhǒng隆起的墳墓無疑。
塚後有巨石中亙,四旁愈擴。穿隙而入,其內石柱更多。北入數丈,過一隘,又數丈,石壁忽湧起,如蓮下垂,而下無旁竇可入。望其上復窅然深黑,然離地三四丈,無極以登。乃從故道出,仍過白石塚至東上之岐,攀躋而上。其石高下成級,入數丈,石柱夾而成門。逾門脊東下,其處深而擴,底平而多碎石漫其中。漸轉而北,恐火炬不給,乃返步由故道出。余游是洞,以雲臥閣僧為導,取芻洞口,未及束炬,故初入至白石塚而出;再取芻入,至石壁高懸,無級以登而出;三取芻入,從東岐逾隘下深底,將北轉而出。三出皆以散草易爇,不能持久也。洞口有劉棐詩一絕,甚佳,上刻「白龍洞」三大字。
東觀在白龍洞東北二百餘步,前有三茅真人殿,殿後穹巖覆空,其門南向,中如堂皇,亦置金仙像。東西俱有奧室,東奧下而窅黑,西奧上而通明。巖前大書「雲深」二字,國初彭揮使筆也。殿西有洞高穹,其門東向。門之南偏,有石筍高二丈餘,鐫為立佛,東向洞外;門之北偏,有石屏高三丈餘,鐫為坐佛,西向洞中。其洞崇峻崆峒,西入數丈,忽下墜深坑,上嵌危石,洞轉北入,益深益宏。
蓋下陷之坑,透石北轉於下,上穹之洞,凌石北轉於上,中皆欹嵌之石,橫跨側偃,架則為梁,空則為淵,彼此間阻,不能逾涉,故無深入之路,第一望杳黑而已。是洞有題崖者,亦曰「白龍」,又曰「白龍雙洞」,乃知洞原有二,前之所入乃西洞,此乃東洞也。西洞路平可行,此洞石嵌,無容著足,其深遠皆不可測。洞門題刻頗多,然無宋人筆,雖多者皆永樂間題,有永樂四年廬陵郭子廬僉憲《小記》云:「此乃陸仙翁休服修煉處,石床、丹灶、仙桃、玉井猶存。」按《百粵風土志》,仙翁又名禹臣,唐時人,豈名與字之不同耶?洞兩旁龕竇甚多,皆昔人趺坐之所。殿東有小室,亦俱就圮。
丹流閣在東觀東北二百餘步,其上危崖至此一折矣。崖前有小閣兩重,皆就圮。後閣中置文昌司命像。閣西有洞西入,其門東向,甚高。門之內,有石夾聳成關,架小廬其上,亦甚幽爽,皆昔人棲真之處也。由洞內西入數十丈,漸隘而北轉,路亦漸黑,似無深入處,遂不及篝燈。閣北上崖裂折,下嶺倒墜,北路遂盡,此中觀東北之勝也。
此處廬閣處處可棲,今俱凋敝,無一人居,以艱於水也,諸洞惟雪花有滴瀝。
西觀在中觀西三百餘步危崖之上,上下皆石壁懸亙。後有洞,亦南向。余至中觀,仰眺不見,遂折而東行;既下山麓,始回睇見之,不及復往矣。
〔聞會仙山西南層崖上,又有仙姑巖,由西南山麓攀躋上,當在西觀上層,雪花、百子巖南崖,無正道也。〕此中觀西崖之勝也。
宜山在會仙山之西,龍江之北,其東又有小石一支並起,曰小宜山。二山孤懸眾峰之間,按《志》以其小而卑,宜於眾,故名。
舊宜山縣在江南岸、西竺寺西,正與此山相對。
或又稱古宜山縣在江北,豈即在此山下耶?縣今為附郭府治所在地的縣與府同城,故稱附郭矣。
多靈山最高聳。
其上四時皆春,瑤花仙果,不絕於樹。
登其巔,四望無與障者。其山在郡城西南九十里,永順司鄧宗勝之境,乃龍江西南,都泥江東北,二江中分之脊也。其來脈當自南丹分枝南下,結為此山;東行至青塘之南,過脊為石壁堡山;又東走而環於柳江之南,為穿山驛諸山;而東盡於象州之西南境,柳、都二江交會之間。
臥雲閣在龍江北半里,周氏之別墅也。
周氏兄弟五人,俱發雋jūn通「俊」,有五桂坊匾。
營園於此,名金谷。今已殘落,寂無一人。惟閣三楹猶整潔,前後以樹掩映可愛。主人已捨為玉皇閣,而中未有像,適一老僧自雪花分來守此,余同徜徉於中。其西南臨江,又有觀音閣,頗勝而有主者,余不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