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矯字季弼,廣陵東陽人也。避亂江東及東城,辭孫策、袁術之命,還本郡。太守陳登請為功曹,使矯詣許。謂曰:「許下論議,待吾不足;足下相為觀察,還以見誨。」矯還曰:「聞遠近之論,頗謂明府驕而自矜。」登曰:「夫閨門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潔,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修疾惡,有識有義,吾敬趙元達;博聞強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所敬如此,何驕之有!余子瑣瑣,亦焉足錄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矯。
郡為孫權所圍於匡奇,登令矯求救於太祖。矯說太祖曰:「鄙郡雖小,形便之國也,若蒙救援,使為外藩,則吳人剉謀,徐方永安,武聲遠震,仁愛滂流,未從之國,望風景附,崇德養威,此王業也。」太祖奇矯,欲留之。矯辭曰:「本國倒懸,本奔走告急,縱無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義乎?」太祖乃遣赴救。吳軍既退,登多設間伏,勒兵追奔,大破之。
太祖辟矯為司空掾屬,除相令,征南長史,彭城、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周民父病,以牛禱,縣結正棄市。矯曰:「此孝子也。」表赦之。遷魏郡太守時系囚千數至有歷年矯以為周有三典之制漢約三章之法今惜輕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謂謬矣。悉自覽罪狀,一時論決。大軍東征,入為丞相長史。軍還,復為魏郡,轉西曹屬。從征漢中,還為尚書。行前未到鄴,太祖崩洛陽,群臣拘常,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矯曰:「王薨於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遠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蕩然。文帝曰:「陳季弼臨大節,明略過人,信一時之俊傑也。」帝既踐阼,轉署吏部,封高陵亭侯,遷尚書令。明帝即位,進爵東鄉侯,邑六百戶。車駕嘗卒至尚書門,矯跪問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書耳。」矯曰:「此自臣職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帝慚,回車而反。其亮直如此。加侍中光祿大夫,遷司徒。景初元年薨,謚曰貞侯。
翻譯
陳矯字季弼,是廣陵郡東陽縣人。到江東和東城躲避戰亂時,辭掉了孫策和袁術的召聘,回到本郡。太守陳登請他擔任功曹,並派陳矯到許昌,對他說:「許昌人好評論人物,有批評我不足的地方,您替我留意一下,回來轉告我。」陳矯回來說:「我聽了遠近不少人的議論,都說您驕傲自大。」陳登說:「內室和睦,德行兼備,我敬佩陳元方兄弟;冰清玉潔,行動有禮有法,我敬佩華子魚;修身養性,痛恨醜惡,有膽有識,我敬佩趙元達;博學多才,卓爾不群,我敬佩孔文舉;才智出眾,有建立王業霸業的謀略,我敬佩劉玄德:我這樣敬佩他們,還有什麼驕傲自大!那些人絮絮叨叨,哪裡值得去聽信呢?」陳登平時的想法確實如此,卻非常尊敬和友善陳矯。
孫權圍攻廣陵郡匡奇時,陳登命令陳矯去向太祖求救,陳矯勸說太祖說:「我們郡雖然地方狹小,但地勢對您有利,如果能得到您的援救,讓它成為您的外藩,就能挫敗吳國人的陰謀,徐州將可以永遠安定,您威武的名聲震動遠方,仁愛之心傳播四方,還未歸附您的地方,就會望風而像影子一樣歸附您。崇高德惠,培養威嚴,這樣才可以建立王業。」太祖很驚奇陳矯的才智,想留下他在許昌任職。陳矯推辭說:「我們的郡縣面臨危亡,本意是來向您告急求援的,縱使沒有楚國申包胥搬取救兵的功效,又怎敢忘記衛國弘演的義舉呢?」太祖於是派兵救援。吳軍已開始撤退,陳登在多處設下埋伏,親自率兵追擊敵人,大敗吳國軍隊。
太祖徵召陳矯擔任魏郡司空掾屬,歷任相縣令,征南將軍長史,彭城太守,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週一男子的父親病了,這男子殺牛為他父親祈禱福壽,根據當時保護耕牛的法令縣官判他拋屍街頭的死罪。陳矯說:「這是孝子呀!」上表請求赦免了他。升魏郡太守。當時魏郡關押的囚犯有一千餘人,有的關押了一年多還未判決。陳矯認為周代有三典法,漢代有約法三章,現在只重視判罪的輕重,卻忽視了長期關押的惡果,這真是謬誤呀!他親自閱讀了全部罪案,當時就作出了判決。大軍東征時,進京任丞相長史。回師後,又任魏郡太守,轉任西曹屬。跟隨太守征伐漢中,回來後任尚書。太祖未到鄴,死在洛陽,群臣拘泥常規,認為太子繼位應當有詔書的任命。陳矯說:「大王死在外面,天下惶恐,太子應當節哀,,馬上即王位,以安定天下的人心。況且太祖寵愛的兒子就在旁邊,如果發生爭奪王位的災變,國家就危險了。」當即就召來百官,準備登基儀式,一天就籌辦好了。第二天,以王后的命令,策太子即位,大赦天下,一切儀式圓滿結束。文帝說:「陳季弼面臨大事,頭腦清醒,謀略過人,確實是一時的俊傑。」文帝即皇帝位後,陳矯轉吏部任職,封高陵亭侯,升任尚書令。明帝即位後,進爵為東鄉侯,封邑六百戶。明帝有一次突然乘車來到尚書檯門前,陳矯跪下問明帝:「陛下想要去哪裡?」明帝說:「不過想看看文書罷了。」陳矯說:「這是臣的職責,不是陛下應當做的。如果臣不稱職,就請陛下罷免我。陛下應當回去。」明帝很慚愧,掉轉車頭就回去了。他的誠信正直大都像這個樣。又加官侍中光祿大夫,升任司徒。景初元年去世,謚號叫貞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