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設想「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熱血男兒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是陸游二十歲時立下的志向。在他的一生中,不管外界環境如何變化,不管自己如何顛沛流離,始終堅持著這一信念。為抗金大業多次被貶、功名受到影響而在所不惜。
1153年,陸游二十九歲,到都城臨安(今杭州)參加科舉考試,初試時名列兩浙地區第一名,然而在第二年的禮部複試中,卻因排名在奸相秦檜的孫子之前,平日裡又喜歡談論抗金收復失地,秦檜從中作梗,被除了名。但他毫不消沉,回到家鄉後攻讀兵書、刻苦習武,準備抗金衛國。直到幾年後秦檜死去,他才得到起用,擔任福州寧德縣主簿,開始了官宦生涯。
宋孝宗即位後,主戰派在朝中得勢,陸游也以「善於詞章,熟悉典故」被推薦到朝中,孝宗看了他的文章,認為他行文有氣勢、為人有才能,特賜他進士出身,調任樞密院(軍事國防機構)編修,從事文字方面的工作。這時,陸游的主戰立場更加旗幟鮮明,毫不掩飾,提出了許多收復失地的策略,也很得孝宗的欣賞。然而,孝宗並不是一個真正有為的皇帝,對陸游的主張也只是感興趣而已,並無意去認真實行。當陸游上書論及朝中一些人的結黨營私行為、主張應革新政治時,終於惹得皇帝老子不高興,被放到鎮江、隆興(今江西南昌)去當通判(副知府)的閒差去了。但是,事情到此卻還沒有完,不久後,宋朝的北伐失敗,再一次跟金國簽訂了屈辱的和約。朝中主和派又佔了上風,開始追究主戰派的責任,陸游也被扣上「鼓吹是非,力主對金用兵」的大帽子,撤職不用,回家閒賦。
在家閒呆了五年後,直到1170年,陸游四十六歲,才又被朝廷起用為夔州(今四川奉節)通判。在夔州呆了不到一年,應四川宣撫使王炎的邀請,去幫助王炎治理軍務。四川宜撫使駐守陝西漢中,這裡是抗金的前線,王炎又是一個比較務實、精明能幹的領導,二人關係相處的很好,這使陸游感到非常興奮,終於能為抗金做些實事了。他經常身穿戎裝,騎馬穿行於漢中一帶的軍事防區,與前方將士一起甘苦與共。然而,好景不長,由於主和派的干擾,隨著王炎調回臨安,陸游也被調到成都擔任安撫司參議官的閒職。抗金、收復失地的理想又一次成了泡影,他只能把滿腔的豪情與義憤傾注在詩篇之中。
後來,孝宗看到了陸游在川陝所作的詩篇,感歎其志氣可嘉、人才難得,把他召到臨安,再次接見面談。此後十多年,陸游在福建、江西、浙江等地擔任一些管理茶鹽的官職,雖是肥差,卻與抗金志向相去甚遠。因為他始終堅持抗金主張,為權貴所不容,也就一直得不到重用。
但即使如此,陸游也是盡其所能,為百姓做些好事。
在江西任上時,當地發生水災,雖然這是地方官的事,陸游管與不管都可以。但他「草行露宿」,親到災區視察,並做主開糧倉販濟災民,卻因此又惹得當權者不高興,辦了他一個「越權行事」的罪名轟回老家。
過了六年後,他才被重新起用為嚴州(今浙江建德)知州。光宗即位後,調到朝中為禮部郎中(司長)。但陸游雖經多次坎坷,憂國憂民的本色絲毫不改,又連上奏章,請求朝廷減輕賦稅。結果,遭到彈幼,以「嘲詠風月」的罪名再度罷官。
陸游的一生,處在南宋主和為主的時期。雖然朝中的一些大臣不甘金兵的入侵,不甘北方的淪陷,但也是安享昇平的人多,真心想與金國開戰的少。偶爾的幾個主戰派掌權時也是由於缺乏足夠的準備、倉促開戰而失敗。這更加劇了人們的主和懼戰心理。這樣的背景下,也就決定了「喜論恢復」的陸游必然是仕途坎坷、多遭貶遷。然而,陸游不悔,全力抗金、恢復中原在他的心目中高於一切。直到晚年,他還念念不忘,臨終前還在吟詩示兒:
「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這樣的精神,這樣的丹心,這樣的矢志不渝,這樣的至死不悔,不山不讓人肅然起敬。
二、感歎「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的千古情癡
陸游二十歲時,與青梅竹馬的表妹唐婉結為夫妻。二人情趣相投,恩愛備至,春日踏青,冬日賞雪,才子佳人,吟詩作文,真是自在逍遙,沉浸在幸福的溫柔鄉中。
但卻好景不長。僅僅兩年,陸游的母親就逼著陸游休妻離婚,任憑陸游如何哀求都沒用。
那麼,陸游的母親為什麼非要把這個兒媳婦,又是自己的親侄女轟出去呢?主要原因就是唐婉沒有生育。
雖然不久後陸游另娶,唐婉也再嫁文士趙士程為妻。但兩人的心已死,留下了永遠的傷痛。
所以,當五年後,兩人意外的在沈園相逢時,那份淒苦,那份欲說還休,那份無語凝噎,便只有當事人自己心知了。
那是一個春日,小雨菲菲,淅淅瀝瀝、纏纏綿綿地飄灑,朦朦朧朧、似有似無地浸潤。陸游獨自來到城南禹跡祠附近的沈園漫步,與趙士程、唐婉夫婦不期而遇,不勝感慨。趙士程也是一個性情中人,開明大度,對唐陸的際遇深為同I清,在得知唐婉欲置酒相待陸游時,欣然同意,並藉故離開,讓這一對有情人盡訴衷懷。
恍然已成隔世,情又何訴?兩人默默對坐,心憶往事,相顧無語,悲欣交集。
看著唐婉那清瘦的面龐,遙想兩人的琴瑟和諧,陸游實在不能忍受這份淒苦,揮筆在牆壁上題了一首詞: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飽絞峭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未及寫罷,已是涕淚滂沱。強抑傷感,勉強寫完,擲筆而去。
唐婉默默地看,默默地讀,望著陸游遠去的背影,提筆相和: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因了這兩首詞,因了陸唐的愛情悲劇,本是一個普通的私家園林,沈園便也有了千古的聲名。
這一別,竟成永訣。
不久,唐婉憂鬱而逝。陸游則始終不能忘懷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沈園,也成了他心嚮往之的地方,成了他的一個心結。在後來的詩篇中,多次的吟詠,時間越久,思念越深。直到八十多歲高齡,還在夢遊沈園: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緣蘸寺橋春水生。
誰謂英雄無情?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陸游的縱馬狂歌,是他的本色,而不忘舊愛,更是他的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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