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起起伏伏,有時非常希望做成的事情,卻如履薄冰;有時不屑於看見的人,卻又似影隨形。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其實很多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站在山腳,羨慕那些在山頂欣賞風景的人;處在巔峰,卻嚮往平凡人家和睦安康的日子。既然世間沒有十全十美之事,就該看淡、懂得放下。正如白樂天閒居時所言,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兩句看似拉家常,其實充滿了安貧樂道的情趣。
南宋一位詩人也非常懂得知足,有一次他忽然想起老友,就賦詩相贈,下面就分享這首七律。楊萬里懷念陸游,詠出一首佳作,陸游:最後兩句充滿了言外之意。
寄陸務觀南宋:楊萬里君居東浙我江西,鏡裡新添幾縷絲。花落六回疏信息,月明千里兩相思。不應李杜翻鯨海,更羨夔龍集鳳池。道是樊川輕薄殺,猶將萬戶比千詩。
楊萬里是南宋著名詩人,詩作平易質樸,他獨創的誠齋體清新活潑,頗有趣味。同時作者又非常關心社稷和民生,其傳世的詩集中,也不乏憂國憂民的佳作。
詩人曾與陸游(字務觀,號放翁)一起在朝堂共事,彼此之間不僅是詩友和知己,而且對一些國事的看法和主張,也非常接近。但是由於不斷遭到排擠,他們的仕途都是起伏跌宕,特別是放翁,更感到鬱鬱不得志。詩人雖然也有同感,卻寫詩安慰對方。
宋寧宗慶元年間,他們都因觸犯權貴,而被貶回到故園。當時放翁70歲,故鄉在浙江紹興;老楊也有68歲,家鄉在江西吉水。彼此相隔遙遠,即使非常想念,也不能輕易會面。
作者開篇就抒寫了自己的感慨,「君居東浙我江西,鏡裡新添幾縷絲。」詩人免官,在家賦閒,偶爾照照鏡子,發現自己已兩鬢斑白,於是頓生愁情。這些年他為國事操勞,心中常有說不出的煩惱,如今歸隱田園,倒也自在逍遙。
接下來就表達了對好友的思念之情,「花落六回疏信息,月明千里兩相思。」 京城一別,風風雨雨,不知不覺,已虛度了六個春秋。彼此之間因為疏於聯繫,可能連對方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相隔千里、重聚無期,月明之夜、倍增思念。作者用「花落」二字,展現了時光匆匆,容顏易老;而「兩相思」,也傳達出詩人與放翁的關係非同一般,所以詩人知道對方也一定在掛念著自己。月亮是表達思念的意象,詩人相信,陸游若讀到這首詩,一定也會觸景生情。
頸聯轉而採用典故,對放翁進行勸慰,「不應李杜翻鯨海,更羨夔龍集鳳池。」這一聯是流水對,上下文聯繫緊密。老楊委婉地說,我們和李杜一樣,不該當了詩人,還去羨慕別人。雖然無法在朝中擔任棟樑之才,也應知足了。
夔,是上古時代的樂官;龍,是納言官。杜甫曾有,會送夔龍集風池,作者化用前人的句子,泛指在朝任職之人。風池,這裡也引申為朝堂。詩人自比巨鯨,更媲美李杜,可見其非常自信。
詩人為了說服對方,最後又搬出了晚唐才子杜牧,「道是樊川輕薄殺,猶將萬戶比千詩。」樊川是杜牧的別號,他曾給朋友張祜寫過一首詩,其中一句說,千首詩輕萬戶侯。作者讚美晚唐才子淡泊名利,不拘形跡,值得他和放翁效仿。
詩人居軒冕之中,也有山林之氣;處林泉之下,不忘廊廟經綸。也正如范仲淹所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方可襟懷恬淡。
楊萬里的這首七律通俗易懂,卻含蘊深遠。詩人雖然遭受了很多挫折,卻沒有陷入迷茫,反而勸說處於同樣困境的好友。他堅信自己的才華,雖然暫時被冷落和排擠,但後世不會忘記他們的貢獻。
陸游讀完老楊的詩作,非常感激,更讚美最後兩句充滿了言外之意。作者通過讚美杜牧「猶將萬戶比千詩」,委婉地傳達出自己傲視王侯的崇高品質。正可謂,路徑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的,減三分讓人嘗。詩人懂得苦中作樂,非常值得後世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