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原名岐,字飛卿,太原祁縣(今屬山西)人。唐代詩人、詞人。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詩辭藻華麗,穠艷精緻,內容多寫閨情。其詞更是刻意求精,注重文采和聲情,成就在晚唐諸人之上,為「花間派」首要詞人,被尊為「花間派」之鼻祖,對詞的發展影響很大。在詞史上,與韋莊齊名,並稱「溫韋」。文筆與李商隱、段成式齊名,三人都排行十六,故合稱「三十六體」。其詩今存三百多首,有清顧嗣立重為校注的《溫飛卿集箋注》。其詞今存七十餘首,收錄於《花間集》《金荃詞》等書中。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溫庭筠的《更漏子·玉爐香》,一起來看看吧!
更漏子·玉爐香
溫庭筠〔唐代〕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溫庭筠共寫過六首內容相仿的《更漏子》。這首《更漏子》,借「更漏」夜景詠婦女相思情事,詞從夜晚寫到天明。
開頭三個字,表面看是景語,不像後來李清照《醉花陰·重陽》的「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含有以爐煙裊裊來表示愁思無限的意思。次句「紅蠟淚」就不同了:夜間燃燭,用以照明,但多了一個「淚」字,便含有了人的感情。說「玉爐」,既見其精美,又見其色潔;「紅蠟」則透出色澤的艷麗而撩人情思,而閨中的寂寞也隱隱流露出來了。「畫堂」,寫居室之美,與「玉爐」、「紅蠟」相映襯。這句緊承上句,說紅蠟所映照是畫堂中人的秋思。「秋思」,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深藏於人心中的情愫,紅蠟是不能「照」到的,可是作者卻執拗地強調「偏照」。「偏照」者,非照不可也。這一來,將室內的華美陳設與人的感情,巧妙地聯繫起來了。此刻,在這美麗的畫堂中,冷清寂靜,只有玉爐之香,紅蠟之淚,與女主人公相伴,不管它們是有意、無意,但在她看來,卻是「偏照」。至此,是蠟在流淚,抑或人在流淚,渾融一體,更反襯女主人公的「秋思」之深。概言之,第一句主要是襯景,二句景中含情,三句感情色彩強烈,女主人公的愁腸百結,呼之而出了。陳匪石云:「詞固言情之作,然但以情言,薄矣。必須融情入景,由景見情。」(《舊時月色齋詞譚》)這裡「融情入景」是逐步深入的,至「偏照」始噴湧而出。
「眉翠薄,鬢雲殘」,兩句寫人。以翠黛描眉,見其眉之美。鬢雲,是形容美發如雲,可知其人之美。但緊接著用了一個「薄」字,一個「殘」字,景況便完全不同了。「薄」字形容眉黛褪色,「殘」字描繪鬢髮不整。這兩個字反映出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的情態,不僅寫外貌,也同時寫出了她內心難言的苦悶。「夜長衾枕寒」,繼續寫思婦獨處無眠的感受,它不僅點明了時間:長夜漫漫;寫出了人的感覺:衾枕生寒,如李清照懷念外出丈夫時的「半夜涼初透」。由此可知上面的一切景物,都是夜長不寐之人目之所見,身之所感。這些景物如粒粒珍珠,用「秋思」這條線把它們串了起來。
上闋寫畫堂中人所見,下闋從室內轉到室外,寫人的所聞。秋夜三更冷雨,點點滴滴在梧桐樹上,這離情之苦沒有人可以理解。它與「偏照畫堂秋思」呼應,可見「秋思」即是離情。下面再作具體描述:「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瀟瀟秋雨不理會閨中少婦深夜懷人的苦情,只管讓雨珠灑在一張張梧桐葉上,滴落在窗外的石階上,一直滴到天明,還沒有休止。秋雨連綿不停,正如她的離情連綿無盡。李清照《聲聲慢》:「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由玉爐生香、紅蠟滴淚的傍晚,到聞「三更雨」,再看「滴到明」,女主人公的徹夜不眠,當然更非「一個愁字了得」了。
這首詞通首寫畫堂人的「秋思」「離情」,上闋的意境,在《花間集》中頗常見,下闋的寫法則獨闢蹊徑。陳廷焯說「梧桐樹」數語,用筆較快,而意味無上文章之厚。其實,「用筆快」如果一瀉千里,言盡意止,固然不好;但這裡並非如此。譚獻說「梧桐樹」以下似直下語,正從「夜長」逗出,亦書家「無垂不縮」之法。書法中的所謂「垂」,指豎筆;在作豎筆時,最後須往上逆縮一下,使字體不失其氣勢。比之於詞,即是看似直率,縱筆而下,但須頓挫深厚,跌宕而有情致,似直而實紆也。《更漏子》下闋,寫梧桐夜語,正有此特色。這裡直接寫雨聲,間接寫思婦,亦是「夜長衾枕寒」的進一步說明;但整夜不眠卻仍用暗示,始終未曾點破,這就是直致中有含蓄之處。所以說此詞深得書家 「無垂不縮」之法,即是指它「直說」中仍適當地配合以「含蓄」,否則便會使人有一覽無餘、索然寡味之感了。宋人聶勝瓊《鷓鴣天·別情》詞有句云:「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當是從此詞脫胎而來,寫得語淺情深;但全詞並不像此詞上下片濃淡相間,又缺乏轉折變化,相較之下,韻味亦是略遜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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