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堯臣(1002年5月31日—1060年5月27日),字聖俞,世稱宛陵先生,漢族,宣州宣城(今安徽省宣城市宣州區)人。北宋官員、現實主義詩人,給事中梅詢從子。梅堯臣少即能詩,與蘇舜欽齊名,時號「蘇梅」,又與歐陽修並稱「歐梅」。為詩主張寫實,反對西昆體,所作力求平淡、含蓄,被譽為宋詩的「開山祖師」。曾參與編撰《新唐書》,並為《孫子兵法》作注。另有《宛陵集》及《毛詩小傳》等。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梅堯臣的《夢後寄歐陽永叔》,一起來看看吧!
夢後寄歐陽永叔
梅堯臣〔宋代〕
不趁常參久,安眠向舊溪。
五更千里夢,殘月一城雞。
適往言猶在,浮生理可齊。
山王今已貴,肯聽竹禽啼。
詩題是「夢後」,詩的重點也是抒發夢後感懷,但詩先從未入夢時寫,交代自己的情況,作為夢的背景。首聯實寫,隨手而出,說自己離開朝廷已經很久,安居在故鄉。這聯很質樸,實話實說,但對後面寫夢起了重要作用。唯有「不趁常參久」,與友人離別多日,所以思之切,形諸夢寐;唯有「安眠向舊溪」,滿足於現狀,才會有下文感歎人生如夢,唯適為安,希望歐陽修富貴不忘貧賤之交的想法。接下去,「五更千里夢,殘月一城雞」兩句,轉入「夢後」情景。
這首詩之所以見稱於人,主要就在這三四兩句,特別是第四句,寫景如畫,並含不盡之意。一些文學史就以它作為梅堯臣「狀難寫之景,含不盡之意」的範例。
梅堯臣提出這一名論時,他以「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為例,認為「道路辛苦、羈旅愁思,豈不見於言外?」梅堯巨這時「安眠向舊溪」,並沒有「道路辛苦、羈旅愁思」;然而,他在夢中走過「千里」(在夢中走到京中,見到歐陽修),「五更」時醒來,看到的是屋樑「殘月」,聽到是滿城雞啼。這種眼前光景與夢境聯繫起來,就有了說不盡之意。
杜甫《夢李白》中寫到夢後時說:「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那是把要說的「意」說了出來(也還含有未盡之意)。這裡「殘月」二字實際上概括了杜甫那十個字。這裡的「一城雞」與茅店的雞聲不一樣,因為那是催人上道,而這裡卻還在「安眠」之中。但「殘月」雖在,而不見故人「顏色」,耳邊唯有「一城雞」聲,離情別緒湧上心頭。不特如此,「雞唱」還是催人上朝的信號。《周禮·春官·雞人》即利用雞的「夜呼旦,以叫百官,王維詩也說:「絳幘雞人報曉籌」。梅堯臣「不趁常參久」,在夢迴聞雞時,又會想到「漢殿傳聲」(《春渚紀聞》語)。所以,這一句不僅寫出在「安眠向舊溪」時的夢醒情景,而且寄托著去國(離開京城)、思友之深「意」。
第五句的「往」,指夢中的魂「往」到京城與歐相見,是承「千里夢」而來的。「言猶在」是夢後記憶。杜甫的夢李白,寫夢李白來;此詩則寫詩人「往」;杜甫對夢中情景描寫較多;而此則僅以「言猶在」三字概括過。這是因為兩詩所要表現的重點不同,詳略自異。夢中「言猶在耳」,頃刻間卻只剩下「殘月」、雞聲,這使詩人想到「人生如夢」,因之而覺得得失「可齊」之「理」。這就是第六句「浮生理可齊」的含意。關於「人生如夢」,有人斥為消極,但這只是一方面;從身在官場者說,看輕富貴功名之得失,才能保持廉節、操守,因而還是未可厚非的。
最後兩句,由夢中與歐陽修相會,想到了現實中的交往。詩用竹林七賢中山濤、王戎來比歐陽修,因為歐陽修當時已擢官翰林學士,因此梅堯臣希望他雖然已處高位,但不要忘記當年朋友之間的交往。詩以聽竹禽啼鳴為往日蕭散自在、相互脫略形骸的生活的代表,以問句出之,正是深切希望歐陽修莫改初衷,與詩人保持友情,珍惜過去。方回認為末聯是說歐陽修已登顯貴,要忙於朝政,已經無法享受高眠之適,也是一種合理的解釋。
山濤保薦嵇康,而嵇康卻寫了《與山巨源絕交書》;梅堯臣卻希望歐陽修保薦自己,有人認為這樣太庸俗了,是貶低了梅堯臣。其實,當時的時代、事情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梅堯臣原本不是山林隱士,而宋朝制度,官吏考績又要看保薦者多少。而且,梅堯臣在詩中先說「不趁常參久」,再說到「夢後」的滿城雞聲;又說到他對官場得失並不十分介意,然後再微示求助之意,正是老老實實說話。既不是遺世脫俗,也不是汲汲富貴,這樣反而表現出梅堯臣的品格。另外,寫此詩的那一年八月,梅堯臣返回京城;第二年(1056年,即嘉祐元年)便由歐陽修與趙概的聯名奏薦,而得官國子監直講。
論人必須顧及「全人」,講詩也必須顧及全詩。如果尋章摘句,再加抑揚,反而會失去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