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唐代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合稱「李杜」,他被後世譽為「詩聖」,對中國古典詩歌的發展有著非常深遠的影響。下面跟本站小編一起瞭解一下杜甫所作的《春望》吧。
杜甫出生於一個「奉儒守官」的家庭,年輕的時候就懷抱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遠大理想;中年時代思想趨於成熟,更是產生「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偉大抱負,惜乎仕途多舛,終歸是企望。杜甫到長安應試之時,恰遇奸相李林甫導演「野無遺賢」,悲慘地成了這場鬧劇的一個犧牲品。
杜甫困頓長安城的十多年,其境況之差,如其詩所寫:「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飢餓動即向一旬,敝衣何啻懸百結。」(《投簡鹹華兩縣諸子》)。這種屈辱而艱辛的干謁生涯,讓他飽受折磨,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靈上的困擾。也正是由於這段沉痛的經歷,慢慢磨煉造就了杜甫,讓其認清現實的真相,逐漸靠攏於現實主義,從而形成「沉鬱頓挫」的風格特徵。
即便如此,杜甫仍未放棄自己的政治抱負,在給他人的詩中激賞道:「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寄近呈蘇渙侍》)。正因這樣,當「安史之亂」爆發之後的第二年,官身卑微的杜甫仍隻身北上,準備投奔在靈武稱帝的太子李亨,即唐肅宗。途中,他被叛軍俘虜,押解長安,幸好因其官小之故,才沒有像王維那樣遭遇緝押、囚禁。
唐肅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三月某天,此時的杜甫仍被困於長安城內,長安城內的諸多悲慘狀況,讓杜甫感慨莫名,由此寫下流傳千載的五律名詩《春望》。
《春望》
〔唐〕杜甫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題目為「春望」,春天所觀望的。春為四季之首,一年之啟,生命之源,亦正是希望之所在處。題雖曰「春望」,下筆卻直言「國破」,然後道盡「離殤」、「思親」、「身老」之悲情,合一而為「黍離之悲」。既然如此,何不曰「春悲」、曰「春恨」、曰「春傷」?若這般,則陷下下手段。以春日之盛景,襯心頭之感恨悲苦,實乃老杜妙傳真諦也。
一、破國之悲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經歷過輝煌,才會愈加珍惜過往。哺育孩子成長,回想一點一滴,就會更加疼愛。這就是人之常情,亦是人的天性。杜甫在長安十年,雖說身世飄零,生活清苦,但作為現場目擊者,「有幸」親眼目睹昔日盛唐大廈如何頹敗,終至坍塌。後來者感喟歎道:「國家不幸詩家幸」,或許對於杜甫來說,他是寧肯不要這樣子的「幸」的。
再次回到京城,卻是階下囚、籠中鳥。回想曾經繁花似錦的長安,看看眼前這個經過戰火肆虐的長安,詩人肯定是老淚縱橫,情難自已。此時此刻,他全部的情感都集中起來,從而顯得深沉而厚重。思想無從把握,情感也就同樣的複雜。皇帝逃竄,朝廷分析,亂寇侵襲,京城陷落,國家已經破壞了。即便如此程度,即使悲傷滿懷,然而杜甫仍舊沒有絕望。他在傾圮的城池裡,看到了春天,看到了葳蕤的草木,想到了萬里河山,想到了正在山河大地上抵禦叛逆的愛國將士。
人評此兩句,有言「山河在,明無餘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司馬光《溫公續詩話》)。意思是說,寫山河在,則暗示其他的事物已破壞殆盡;寫草木深,則說明除了植物尚在已無人物矣!總覺得還是另外理解一番為好,畢竟題目《春望》所示,而「山河在」和「草木深」皆內容豐富,蘊藏期冀,未嘗不可是詩人的希望所在。
二、離殤之悲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情到深處,方會觸景生情。若沒有熾熱的心,又怎麼會產生強烈的情。故地重遊,本身就是感慨良多,再加上詩人又是身不由己,愈顯得思緒萬千。所以,才會看到盛開的嬌艷花朵,落下眼淚;才會聞著鳴囀的活潑鳥聲,驚慟心靈。就像胡適在《夢與詩》中所寫:「都是平常情感,都是平常言語,偶然碰著個詩人,變幻出多少新奇詩句!」此「感」之「濺淚」,此「恨」之「驚心」,非言花鳥,實指自身;既然有「愛屋及烏」,當然也可有「恨鳥驚心」。
眼前有景上心頭,很多人擲筆難道,杜甫不在此列。情由心生,心有心聲,故而能聲情並茂。「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江淹《別賦》)。此情此景,詩人把自己內在情感,「感時」和「恨別」這兩種,通過「花」與「鳥」這兩個具體事物,生動逼真地刻畫出來。一「感」一「別」,感過去之繁華榮昌,所以淚濺;別過往之盛景氣象,所以心驚。此處曲筆,用眼前春景襯昔日良辰,移情於物,托人去物非之感。
三、思親之悲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因為職位卑微,杜甫僅被囚禁,驅趕回長安城裡。這是一種屬於小人物悲傷的哀,也是一種僅限於小人物的悅。盛景之時,「高帝子孫盡隆準,龍種自與常人殊」;亂世之中,「可憐王孫泣路隅。問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為奴」(杜甫《哀王孫》)。當戰火燃燒,叛亂四起,人已經與獸無異,正常的「人倫」早就不管用了。可是,人終歸是有感情的靈類之長,越在混亂處境,越能暴露出人性之善良與醜陋。
此時,叛亂轉入新春,又已經連續整整三個月了,詩人記性真好,說明正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國事;所謂的憂國憂民不外如此。把日子記得這般牢,亦反映出詩人當前處境不佳,真正的是度日如年矣!被俘而困守長安城裡的杜甫,在戰亂之初就已經與家人離別,如今戰火紛飛,更無親人半點音訊,生死未卜,內心的憂慮與擔心,倍數增長。近人郁達夫《奉贈》詩之五:「一紙家書抵萬金,少陵此語感人深。」想來郁達夫也正歷亂世,更能體悟老杜心思,「心有慼慼焉!」(《孟子·齊桓晉文之事》)。
四、身老之悲
——白首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白首當然沒有「白首不相離」的浪漫,卻含有雪上加霜的意味。面對國破、離家的雙重夾擊,可謂內憂外患。詩人內心世界一片狼藉,說急火攻心亦不為過。如此「雪刀霜劍嚴相逼」之下,情緒無法平穩,甚至有可能趨於崩潰。「發為血之梢」,詩人嘔心瀝血憂國憂民,長時間處於在此種環境裡,是十分傷害身體的。所以,頭髮由黑變白,越來越增加,並且情況更加嚴重,每天開始大量脫髮,拿起髮簪已經快要插不住了。
此時,就能夠很好地看出詩人之間的各自個性。內心情感如何具象化,才能讓他人感同身受,便成為擺放在詩人面前的問題。詩人的性情不同,其內心世界外在化的過程中,所表達的方式與表現的手法亦千變萬化。李白性子狂放又灑脫,因此便寫「白髮三千丈」,以誇張手法描述頭髮的長,用來呈現「緣愁似個長」。杜甫就穩重得多了,所以只寫「白首搔更短」,重在寫實,實實在在地敘述一種當下的、真實的情況,卻因其真實,愈顯真摯。細嚼慢咽一番,最終情感像火山,藏於下,蘊於內,若爆發出來,將更加猛烈。
且把浮名,換了淺吟低唱
本詩意脈暢達,婉轉有致,因破國悲起,轉言離殤之情;由思親悲啟,承受身老之哀。景中有情,情內帶景,兩者交匯,情景融合,含蓄而深沉,強烈不淺薄。仄起仄落,鏗鏘有力,誠如明人胡震亨在其《唐音癸簽》中所言:「對偶未嘗不精,而縱橫變幻,盡越陳規,濃淡淺深,動奪天巧,百代而下,當無復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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