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1年,宋孝宗淳熙八年的冬末,四十二歲的作者,正是年富力強,應當大有作為的時候,卻被南宋政權罷官,回到剛落成不久的信州上饒郡帶湖新居,開始了漫長的歸田生活。這首詞作於罷官歸家不久,反映了詞人當時的生活,包含了抑鬱和悲憤的思想感情。在詞中,他表示要與鷗鷺為友,寄情於山水,他想到帶湖的今昔,感慨人世間的悲歡和變遷,實際上是在憂慮國事,歎惜自己的遠大志向不能實現。
詞題稱「盟鷗」,與鷗鳥結盟,相約為友。李白詩:「明朝拂衣去(歸隱去),永與白鷗盟。」詞人把自己要表現的思想內容,放置在一種浪漫主義的寓言形式裡。詞人離開官場生活之後,有一種失去倚托之感。異鄉淪落,知音難得,只有到大自然裡尋找同情者了。
帶湖新居,是他傾心所愛的,在這兒他找到了一些慰藉。所以,開頭便說:「帶湖吾甚愛,千丈翠奩開。先生杖屨無事,一日走千回」。水光山色,能怡悅性情。作者十數年來,奔走於世俗的名利場,與爾虞我詐的官宦角逐,他感到厭倦了。大自然的美好環境,使他得到暫時的解脫。他「仗屨無事」,在「千翠奩」的帶湖畔「一日走千回」,以消除他胸中的積悶。「凡我」五句,告訴讀者,詞人在這樣的環境離群索居,實在是寂寞的!所以他發出了「來往莫相猜」,「白鶴在何處,嘗試與偕來」的呼喚。這是他真實的心聲。透過這種曲折反映出來的詞人的心聲,讀者可以測知詞人的思想感情處在一種非常苦悶的狀態之中。他是不甘寂寞的!
下片「破青萍,排翠藻,立蒼苔。」自然界的這些飛禽,無論鷗鳥也罷,白鶴也罷,它們翩翩而來,又撲翅而去,它們能給人一定程度的安慰,畢竟是自然物罷了,是難以成為人的知音或夥伴的。「窺魚笑汝癡計,不解舉吾杯。」它們怎能知道詞人在那兒舉杯飲酒,是為澆愁呢。它們只知道自己唯一的樂趣:站在湖邊的青苔上,等待著魚兒游來。於是,詞人幡然省悟了:對自然物的期待是靠不住的!但是,此時孤獨的詞人,又能期待誰呢?當他的思緒回到人類社會現實時,時世的變遷,又使他無限感慨:「廢沼荒丘疇昔,明月清風此夜,人世幾歡哀。」但是,詞人的壯懷並沒有因此破滅,他對生活依然寄托著無限的深情:「東岸綠陰少,楊柳更須栽。」把眼前這一片庭園整治好了,多栽植些柳條,以便使舊日荒涼的地方,興旺起來。足見,詞人此時的思想情懷是痛苦的,充滿矛盾的,但他畢竟對生活還是熱愛的。[
原文
水調歌頭
盟鷗
帶湖吾甚愛,千丈翠奩開。先生杖屨無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白鶴在何處?嘗試與偕來。
破青萍,排翠藻,立蒼苔。窺魚笑汝癡計,不解舉吾杯。廢沼荒丘疇昔,明月清風此夜,人世幾歡哀?東岸綠陰少,楊柳更須栽。[1]
譯文
帶湖是我最愛的地方啊,放眼千丈寬闊的湖水,宛如打開翠綠色的鏡匣一樣,一片晶瑩清澈。我閒居無事,拄杖納屨,徜徉湖畔,竟一日而千回。鷗鳥啊,你既和我締結盟好之後,就應常來常往,不要再相猜疑了。還有那白鶴在什麼地方呢?請你也邀請它一起來吧。
鷗鳥們立於水邊蒼苔之上,時而撥動浮萍,時而排開綠藻。原來鷗鳥是在偷窺魚兒,伺機而捕,不僅對我的美意不理不睬,反而嘲笑我的一片癡心。看來,鷗鳥亦並非我的知已,並不懂得我此時的情懷。昔日這裡曾是破敗的池沼荒蕪的山丘,現在卻是明月清風下我的別墅。人世間的悲歡變化該有多少啊?河東綠蔭稀少,我還要繼續栽種楊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