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名賢議禮祭祠的情節該怎樣解讀呢?

《儒林外史》中名賢議禮祭祠的情節該怎樣解讀呢?

《儒林外史》中名賢議禮祭祠的情節該怎樣解讀呢?

古代典籍

諸名賢議禮祭祠這段情節見於原書第33、34、35、36、37諸回,但作者對這一情節的安排卻早就精心組織了。小說的正文從第2回開始,敘寫的故事是先從山東落筆,繼之寫到廣東、北京、江西、浙江、安徽,最後寫到南京。從第25回起主要故事發生的場所大多安排在六朝故都南京,各地士子也因種種原因而漸漸聚集南京。從第31回起,作者又集中力量刻劃杜少卿、莊紹光、虞育德等幾個賢人形象,使之成為倡導、主持禮樂教化的核心力量。這一切,都是為大祭泰伯祠這個情節而準備的。

最初提出要建祠祭泰伯的是遲衡山,他有心於此已非一日,別人介紹他時也說他「有制禮作樂之才」。在與杜少卿閒談時,他先有意地將自己的主張向對方試探:「而今讀書的朋友,只不過講個舉業,若會做兩句詩賦,就算雅極的了,放著經史上禮、樂、兵、農的事,全然不問! 我本朝太祖定了天下,大功不差似湯武,卻全然不曾製作禮樂。」待到杜少卿表示同感後,他「又在房裡拿出一個手捲來」,說:「小弟意思要約些朋友,各捐幾何,蓋一所泰伯祠,春秋兩季,用古禮古樂致祭。借此大家習學禮樂,成就出些人才,也可以助一助政教。」這個建議馬上得到杜少卿的熱烈支持:「少卿大喜道:『這是應該的!』」並馬上捐銀三百兩。從此,在他們兩人的推動下,修祭泰伯祠的活動徐徐地拉開了序幕。

遲衡山、杜少卿提出倡議後,作者並沒有緊接著敘寫他們如何準備、積極進行,而是略作頓挫,宕開一筆,轉而敘寫杜少卿、莊紹光先後以不同的方式辭卻征辟,對將來主持祭祠的主要人物的思想品質先行加以細微的刻劃。在作者筆下,杜少卿之所以辭去征辟,是「正為走出去做不出甚麼事業,徒惹高人一笑,所以寧可不出去的好」。這就促使他做些實事,出錢出力參與修復和祭祀泰伯祠,以興禮樂、出人才、助政教。莊紹光不像杜少卿那樣裝病不赴廷試,而是應召赴京。但在赴京之前,已有退志。及至廷對時,便藉故「懇求恩賜還山」,速速返回南京。但當其被召時,作者又借嘉靖帝之口說出「只是百姓未盡溫飽,士大夫亦未見能行禮樂」的話來,這更說明提倡禮樂以助政教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而在敘寫杜、莊辭卻征辟之時,又穿插敘寫了諸名賢議禮定樂、修建泰伯祠、購買樂器祭品等活動。

為了強調祭祀活動的隆重並加強感召力,作者還極其認真地推出了真儒虞育德這個形象。二月中旬的一天,諸名賢聚集在杜少卿河房中商議祭祠大事。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由誰主祭呢?首先倡導祭祠的遲衡山說出一番話來:「這所祭的是個大聖人,須得是個聖賢之徒來主祭,方為不愧。如今必須尋這一個人。」究竟是誰人呢?作者於此結束本回,激起眾人懸念,直到下一回書中,方始「純用正筆、直筆」,以一回的篇幅詳加描繪。遲衡山所推舉的人,原來是蘇州府常熟縣人虞育德。此回回目即大書「常熟縣真儒降生,泰伯祠名賢主祭」,先譽之為「真儒」、「名賢」。然後如同描寫小說中第一個出現的正面人物王冕一樣,為他專寫了一篇傳記。從他的先人寫起,寫他的出生,他的讀書,他的教書,乃至學習「地理」、「算命」、「選擇」,他的應試,他的出任南京國子監博士。在這一系列情節中,表現了他的高尚的品德、沖淡的襟懷,力求塑造出一個士人的楷模——「聖賢之徒」的形象來。從作者對主祭的著力描寫中正可見出其精心設計「大祭泰伯祠」這一情節的良苦用心。

經過如此的慘淡經營、周密安排,祭祀活動終於在古禮古樂聲中隆重揭幕。從泰伯祠的外觀、結構到祠內的擺設、禮器,從齋戒、省牲到祭祀的三跪九拜,從引贊、主祭、亞獻、三獻到各人的職司,作者不厭其煩,一一作了詳細介紹,乃至於初獻、亞獻、終獻這三個全然相同的過程,作者亦一絲不苟地重複描寫了三次。在大祭禮畢之後,還要將參加的人員、分工的情況,再次認真清點一遍,以示規模之大、禮樂之全、聲勢之壯。

不僅如此,作者還特地描寫一個細節來烘托此次盛典。祭祀結束後,「見兩邊百姓,扶老攜幼,挨擠著來看,歡聲雷動」,馬二先生問眾人何以如此,眾人都道是「從不曾看見這樣的禮體,聽見這樣的吹打。老年人都說這位主祭的老爺是一位神仙臨凡,所以都爭著出來看」。借此,作者既驗證了前文遲衡山所言禮樂久廢之語,也說明了這次祭祀活動的影響之大。

在小說中,這一活動的影響並不僅限於當時,在其後出場的一些人物,還在不斷地回顧這次大祭泰伯祠的盛典。不但徽州老秀才王玉輝來到南京時,聽鄧質夫說起 「那泰伯祠大祭的事,天下皆聞」之後,也要去看看(第48回),甚至連國公府徐九公子和表兄陳木南也以沒能與祭為憾 (第53回)。至於四奇客中的蓋寬,更因當年祭祠名士、賢人的風流雲散而感慨不已,特別是他將大約五十年前的泰伯祠盛典稱為「古事」,又表現出沉重的世事滄桑的歷史悲劇感。這無疑從一個方面反證了虞育德他們企圖以古禮古樂來教化士人、以求有助政教的理想的迂闊無當,終致成為既往的幻影而破滅。

修祭泰伯祠,藉以倡導禮樂,教化士人,助益政事,的確一度是作者的理想。吳敬梓早年就接觸過倡導禮樂兵農的顏元、李塨學說。李塨是吳敬梓曾祖吳國對的學生;顏、李學說的傳人劉著是吳敬梓長子吳烺的老師,另一傳人程廷祚又是吳敬梓的至交。因此,他把禮樂兵農的主張當成自己的理想,也是極其自然的。為了表彰這一理想,在小說中才精心組織了「諸名賢議禮祭祠」的情節。

不過,吳敬梓在敘寫這一情節之後,也已漸次感到禮樂兵農理想的空泛、不切實際。極為難能可貴的是,作者並未固執地堅持這一理想。他在現實生活中的這一感受,也在小說中逐步表露出來,當王玉輝來「看看」時,壁上滿積灰塵,樂器、祭器也都鎖著,顯然已無人問津了。而到蓋寬來游時,更是破敗不堪,大殿的「屋山頭倒了半邊」,「兩扇大門倒了一扇」,五間樓連「樓板都沒有一片」,特別是「多少有錢的,拿著整千的銀子去蓋僧房道院」,卻沒有「一個肯來修理聖賢的祠宇」。這正反映了作者禮樂兵農理想的徹底破產。然而,作者對理想的探尋並未終止。至於修祭泰伯祠一節,儘管是作者破滅了的既往理想,在藝術描寫上又是敗筆,然而它卻的確是一度令作者無比激動的「事業」,在小說的構架上又佔著高屋建瓴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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