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死亡真相:並非病死而是沉湖自殺而亡
生肖民俗
曹雪芹在前八十回裡,寫下很多伏筆,預告八十回後,她的死亡原因,以及死亡的方式。
根據第一回裡面所寫到的,二玉的一種命定的關係,作為天界的絳珠仙草,黛玉下凡,是為了向先她一步下凡的,在天界於她有雨露灌溉之恩的神瑛侍者,也就是榮國府的寶玉,來還淚的。那麼到了黛、釵合一以後,到第四十九回,曹雪芹就寫到,寶玉說,大概意思是,你這人,每天總要哭一會子,才算完了一天的事。黛玉就說,近來我只覺心酸,眼淚卻像比舊年少了些的,心裡只管酸痛,眼淚卻不多。當時寶玉還說,這是你哭慣了心裡疑的,豈有眼淚會少的!曹雪芹寫得很巧妙,他等於是告訴讀者,下了凡的二玉,並不自知他們在天界的身份和關係。但是,根據命運的設定,下凡後的黛玉,她那個眼淚,跟別的凡人不一樣,卻是有一定的總量的,那個總量,應該也就是在天界被灌溉的雨露的那個量。因此,黛玉那個話,你還記得嗎?其實就是告訴讀者,絳珠仙草對神瑛侍者的還淚,剩餘量是越來越少了,那麼,一旦淚盡,當然也就是完成了償還灌溉之恩的任務,就要再回到天界去了,也就是說,人間的黛玉,她的生命就結束了。儘管這以後,書裡還寫了幾次黛玉哭泣流淚,但她將淚盡而逝,這是文本的神話式預先設定,後面一定會這樣來寫的。
從人間凡人的角度來看,黛玉體弱多病,第三回她一出場,就是那麼一種身體面貌怯弱不勝的狀態,她的不足之症,是一望而知的。當然,曹雪芹塑造的這個形象,雖然病態,卻極有美感,叫做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雖非健康美女,卻又勝似健康美女,寶玉愛她,固然首先是心靈相通,但對她的外貌風姿,也確實是為之傾倒。第二十五回,寫寶玉、鳳姐被魘病重,薛蟠也來探視,古本裡有一句,說他忽然一眼瞥見了林黛玉風流婉轉,已酥倒在那裡。後來的通行本全把這句話刪去了,可能是覺得通過薛蟠的眼光來寫黛玉的美,不恰當,似乎是玷辱了黛玉,其實,我覺得這一筆很重要,否則,會有讀者覺得寶玉對黛玉外貌風度的欣賞,不過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罷了。有了這一筆,就可以知道從純客觀的角度看去,黛玉之美,也是足能令人驚魂的。但是,黛玉多愁多病,畢竟是個問題,第三回黛玉說自己打小從會吃飯時起,就吃藥,從未間斷過,眼下還在每天吃人參養榮丸,於是,賈母聽了就說,這正好,我這裡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賈母所說的“他們”是誰呢?就在這個地方,有一條脂硯齋批語:“為後菖菱伏脈。”菖菱應該是兩個人,賈菖和賈菱,這是賈氏家族裡跟賈蓉、賈蘭一輩,草字頭輩裡面的兩個人,他們雖然不是榮國府或寧國府的正式成員,但是,他們被安排在榮國府裡辦事,後來不是賈芹、賈芸等賈氏宗族的府外人士,也都到賈璉、王熙鳳麾下謀到了差事嗎?賈菖、賈菱也屬於這種人,他們入府辦事應該比賈芸早,第二十三回一開頭就提到他們,說元妃省親後,匾額對聯題詠都確定下來,要磨石鐫字,這事賈珍負責,因為人手不夠,又把菖、菱兩個叫來監工。當然,那只是臨時的任務,平日這兩個人負責什麼呢,應該就是負責配藥的,榮國府裡的總管理機構下面,有一個專門的藥房,管配藥等事宜。脂硯齋看到過八十回後有關菖、菱配藥的情節,而且那情節應該跟黛玉有關,所以,才會在第三回這個地方特別註明,這裡是個伏筆,伏延千里。而所謂“千里”以外的那段情節,會是怎樣的呢?有紅學專家推測,是菖、菱配錯了藥,導致黛玉服用後,惡化了病情,使她痛苦難熬,本來精神上就受熬煎,再加上錯藥加劇病情,黛玉也就斷絕了活下去的念頭。這應該是黛玉死亡的第二個原因,作為凡人,在人間,在榮國府裡,活不下去的一個具體原因。
賈菖、賈菱配錯藥,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應該是有意的。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那樣做?他們兩個人,應該跟黛玉無冤無仇,沒有利害衝突,從自身利益出發,犯不上那樣去害黛玉,那麼,他們應該是受人指使,誰指使了他們?有的紅迷朋友可能會懷疑王夫人和薛姨媽,會不會是她們,在賈母還在的時候,就故意讓菖、菱配些不但不對症,還起反面作用的藥,給黛玉服用,以造成她慢性中毒,從而最終失去與寶釵在嫁給寶玉方面的競爭力呢?我的看法是,那不大可能,從八十回書裡對王夫人和薛姨媽的總體描寫上看,她們都沒有那麼歹毒。那麼,不是她們,又會是誰呢?古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果把王夫人、薛姨媽比喻成螳螂,她們竭力想得到一個將寶釵嫁給寶玉,以形成王氏家族全面控制榮國府的局面,那樣一個“蟬”;那麼,別忘了,有比她們更焦急,而且什麼歹毒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另外的存在,那就是趙姨娘和賈環。賈環曾推倒蠟燭台想燙瞎寶玉的眼睛,趙姨娘曾用賄賂的方式,讓馬道婆去魘寶玉和鳳姐,使姐弟二人幾乎墮進鬼門關;那麼賄賂府裡藥房的配藥人,讓他們配出慢性毒藥,去給黛玉服用,以加快黛玉的死亡,那樣的事情,他們做起來當然不會有任何心理障礙。事實上,趙姨娘和賈環,就是更可怕的黃雀,他們是不但要獲得那“蟬”,“螳螂”也想照單全收。有紅迷朋友會問,趙姨娘、賈環為什麼要這麼干呢?下什麼慢性毒藥,下副猛藥不就結了嗎?但那樣太露形跡,搞不好就自我暴露了。下慢性毒藥,那意思也不是說在藥裡明顯地加入有毒的成分,也就是故意不對症,查藥方測藥質,全沒明顯問題,但是服用以後,只有反作用。菖、菱二人長期管配藥,一定很精,他們見錢開眼,昧良心做這樣的事是完全可能的。有紅迷朋友又會問,趙姨娘、賈環害死黛玉,那不是為寶釵嫁給寶玉開路嗎?二寶婚配,王夫人勢力擴張,那不是對他們更不利嗎?但是,趙姨娘、賈環,他們旁觀者清,深知寶玉愛的是黛而不是釵,黛如死亡,寶一定悲痛欲絕,很可能殉情死去,寶玉死了,王夫人、薛姨媽的美夢也就徹底破產了,那時賈環作為賈政惟一的兒子,繼承榮國府全部家業,也就水到渠成了,是不是?所以,第三回的短短一條脂硯齋批語,可以讓我們推測出這麼多八十回以後的內容。當然,你也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不過,我覺得這樣去分析,還是符合邏輯的。
賈母死去後,失去靠山而又病重淚盡的黛玉,就決定自己結束在人間的生命,她選擇了什麼樣的死法呢?我認同周汝昌先生的考證,那就是,八十回後,曹雪芹的原筆,是寫黛玉沉湖而死。
我們都記得,前面已經說得不少,第七十六回,黛玉、湘雲聯詩,她們聯出的最後兩句,湘雲那句是“寒塘渡鶴影”,林黛玉那句是“冷月葬花魂”,這兩句詩,實際是把她們兩個最後的命運,勾勒出來了。
“冷月葬花魂”,有的本子上寫的是“冷月葬詩魂”,通行本也選擇了“詩魂”,其實,曹雪芹的原筆就該是“花魂”。“花魂”是一個《紅樓夢》裡出現過多次的語彙,比如第二十六回末尾,寫黛玉哭聲感動了花鳥,就有兩句形容:“花魂默默無情緒,鳥夢癡癡何處驚。”再如黛玉的《葬花吟》裡:“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細考究各種古本,有的先把“花魂”抄錯成“死魂”,再輾轉地抄,有時候可能是一個人讀,另外幾個人筆錄,南方口音又s 、sh不分,就進一步把“死”聽成了“詩”,“詩魂”流傳下來,很可能就是這麼一個過程。
“冷月葬花魂”,就是湖心倒映著寒月,而如花美眷,就沉入湖中,魂消魄散。
有的人一定會說,黛玉葬花,她看見寶玉用衣服兜著桃花瓣,將那些花瓣抖落到水裡,不是發了話嗎?她說,撂在水裡不好,你看這裡的水乾淨,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髒的臭的混倒,依舊把花糟蹋了,那畸角上有我一個花塚,如今把它掃了,裝在這絹袋裡,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乾淨?可見黛玉如果自比為花,她是希望土葬的,是不願意水葬的。你現在說八十回後,在曹雪芹筆下,她是沉湖而死,難道曹雪芹他會前後自我矛盾嗎?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我們再來讀《葬花吟》,下面這些句子,大家是耳熟能詳的:“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細品這些詩句的意蘊,我們就感覺到,黛玉在這些悲詞裡,實際上表達著強烈的嚮往,那就是,希望自己能被人愛,與愛人結合,並且過一種正常的生活,有一個正常的生命結局,不被玷污,不被拋棄,也不自我拋棄,最後能正常地安眠在“香丘”裡。但是,她的這個理想,卻總在被現實蹂躪、碾碎,《葬花
吟》裡另外一些詩句,也表達得很清楚:“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艷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那麼,怎麼辦呢?她“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去找一個更乾淨的歸宿,但是,“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她沒有找到,她現在如此體貼落花,但當她自己有一天也成為落花時,卻不會有人為她準備香丘——“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所以說,如果一方面曹雪芹寫出黛玉強烈地追求幸福和生命的正常結局,一方面又寫她最終事與願違,花落水流紅,沉湖而亡,那並不能說是自我矛盾,他是在寫,一個美麗的生命在那樣一種社會環境裡,無法根據自己的意願安排自己的生與死,但是,那又是一個倔強的生命,她生時抗爭,死,也由自己來安排,包括那具體的形式。
花落水流紅,是《西廂記》裡的名句,第二十三回,寫黛玉隔牆聽曲,就特別引入了這個句子,又特意讓黛玉聯想到其他類似的句子,比如唐詩裡的“水流花謝兩無情”,李煜詞裡的“流水落花春去也”,很顯然,這就都是在暗示黛玉生命的結局,都有花魂入水的意思在裡頭。
黛玉在書裡,被稱做“瀟湘妃子”,她寫詩就屬這個別號。傳說中的瀟湘妃子,指舜的兩位妃子娥皇與女英,舜出巡時死於蒼梧,她們兩個就奔赴九嶷山,先是啼哭,染竹成斑,後來就淚盡入水,死在江湖之間。黛玉的這個別號,既點出她愛哭,是淚盡而亡,也預言著她的結局是入水殞命。
第七十回黛玉填一闋《唐多令》詠柳絮,第一句就是“粉墮百花洲”,百花洲是水域,花粉墮水,這應該也是暗示。
第四十四回,大家看戲,正演《荊釵記》裡的《男祭》一折,賈寶玉剛偷偷出去私祭金釧回來,他掩飾得很好,這時候偏黛玉跟他說,這王十朋——王十朋是戲裡的男主角——也不通得很,不管在那裡祭一祭罷了,必定跑到江邊上來作什麼?俗語說睹物思人,天下的水總歸一源,不拘哪裡的水,舀一碗看著哭去,也就盡情了。我覺得,這是一石三鳥的文字:首先,暗示別人都猜不出來寶玉去哪裡了,但是黛玉猜出來了,意思是你就在大觀園舀碗井水,也就祭奠了金釧了,何必跑到外面遠地方去?再一層意思,是暗示將來黛玉也會入水而死,這是一句所謂的讖語;第三層,就是預告八十回後,有寶玉舀水祭黛玉的細節。總之,這不會是一句可有可無的廢話。
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眾女兒抽花簽為戲,每支籤都暗示著人物的性格命運,黛玉抽到的是芙蓉花,簽上寫著“風露清愁”,有句詩是“莫怨東風當自嗟”。我們都知道芙蓉花有兩種,一種陸生的,一種水生的,水生的也就是荷花,那麼黛玉是哪種芙蓉呢?到第七十八回,寫到小丫頭告訴寶玉,晴雯死後成了芙蓉花神,於是寶玉就寫了《芙蓉誄》來祭奠晴雯。書裡寫得明白,那小丫頭本是胡謅,因為看見池中芙蓉盛開,就隨口那麼一說,但寶玉很認真地寫出了《芙蓉誄》,還拿到水邊去讀,讀完以後,黛玉忽然出現,兩個人就討論那誄詞,改來改去,最後改出兩句是:“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垅中,卿何薄命。”成了祭奠黛玉的誄文了。可見黛玉若以花為喻,那麼她就是水芙蓉,就是荷花,她後來沉於湖而未被污染,作為一個凡間女子,她再弱小,沉湖後的屍體也還不至於像那些花瓣一樣流出大觀園去,最後勢必也還是會被埋於黃土垅中;而作為仙界的絳珠仙子,沉湖後,她就又昇華到太空,回到仙界,回到西方靈河岸三生石畔。她的生與死,都如詩,如歌,如夢,如幻,異常美麗,異常動人。
第七十九回,寫迎春出嫁後,寶玉天天到紫菱洲一帶徘徊。脂硯齋在這個地方批道,先為對景悼顰兒做引。很可能,黛玉沉湖的具體位置,就是大觀園裡的紫菱洲。
元春省親那一段,寫到演了四出戲,第四出是《牡丹亭》裡的《離魂》,其實就是第二十出《鬧殤》,脂硯齋批語說,這是伏黛玉之死。那麼你去細讀這出折子戲裡的唱詞,就會發現有兩句是:“人到中秋不自由,奴命不中孤月照,殘生今夜雨中休!”“恨匆匆,萍蹤
浪影,風剪了玉芙蓉。”可見黛玉這朵玉芙蓉的確是隕落在浪影中,而時間呢,是在中秋節,應該就是“三春去後”,那第四個年頭的中秋節,在她和湘雲凹晶館聯詩的整一年後。
請大家注意,我一再地使用著一個概念,就是沉湖,我沒說投湖,投湖是站在岸上,朝湖裡跳,一個拋物線,咕咚,掉下去,動作急促,非常慘烈。黛玉不會是那樣的,她是沉湖,就是慢慢地從湖邊朝湖心方向一步步走去,讓湖水漸漸地淹沒自己。黛玉她活著時,是詩意地生活,她死去時,也整個是在寫一首詩,一首淒婉的詩。這是一個把生死都作為行為藝術來處理的詩性女子。
像黛玉葬花,那絕對是行為藝術,不像寶釵撲蝶,寶釵撲蝶是一次偶然的,甚至對寶釵本人來說,是一次失態的行為,是她雖然吞了許多的冷香丸,想壓抑下青春女性的爛漫天性,卻沒能壓抑好,所形成的一次春光洩露。黛玉葬花,她是有整體構思,準備得非常充分的,是蓄意而為,自我沉醉的。你看曹雪芹的描寫,她去葬花,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裡還拿著花帚,她那麼個病弱的人,能使用市賣的鋤頭笤帚嗎?一定是她自己精心設計,小巧輕盈,造型美觀,讓紫鵑、雪雁、春纖等丫頭,按她的指導,包括那個花囊,一起製作出來的。她還事先選好了葬花的地點,也就是香丘,那麼也就一定設計好了路線,更事先就寫好了《葬花吟》,在葬花的過程裡逐句吟唱。黛玉葬花,堪稱是近乎完美的行為藝術,放之四海,與今天各種五花八門的行為藝術相比,無論是其內涵還是其外在的形式,水平都絕對一流。這當然是曹雪芹的藝術想像、藝術創造,是他通過書面文字所完成的一次行為藝術。想想真令人驚歎,二百多年前,我們的老祖宗,就有這樣瑰麗的行為藝術設計,那個時間段上,別的民族,別的文化裡頭能達到如此水平的行為藝術,究竟有幾許?希望能有人做出比較研究,那是很有意義的。
黛玉的詩意生存,是寶玉的榜樣,寶玉也是盡其畢生力量,追求在大地上詩意地、率性地爛漫生存,但寶玉跟黛玉比,就未免稍遜風騷。可以再隨便舉點例子,第二十七回,那還是在跟寶玉生氣的情況下,黛玉從瀟湘館往外走,她邊走邊囑咐紫鵑,說你把屋子收拾了,撂下一扇紗屜,看那大燕子回來,把簾子放下來,拿獅子倚住,燒了香,就把爐罩上。你細想想,這是一般地命令丫頭打掃屋子嗎?這實際是一個藝術家,在指導助手幫她完成一套行為藝術,或者叫做裝置藝術的創作啊!第三十五回,寫她聽見所養的鸚鵡念詩,她就命令丫頭把鸚鵡站的那個架子摘下來,另掛在月洞窗外的鉤子上。於是進了屋,自己坐在月洞窗內,隔著紗窗,那紗窗應該用的是霞影紗,銀紅的紗窗外,是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翠綠潤澤的庭院。窗外的鸚鵡架上,站著美麗的彩色鸚鵡,黛玉就隔窗調逗鸚鵡作戲,又把素日自己喜歡的詩詞教那鸚鵡念……你想想,那是怎樣的生活。王熙鳳的生活方式,書裡也有詳細的描寫,比比看,王熙鳳的那種生活裡有權勢有富貴卻沒有詩意,所以說,如果寶玉和黛玉能夠結為夫妻,那不僅是愛的結合,也是詩的結合啊。
但是,在那個時代那種社會那樣的家庭裡,曹雪芹很忠實地寫出了現實的嚴酷,二玉沒能結合,黛玉淚盡,失去了外祖母這惟一的靠山,又病情加重,她就選擇了沉湖,來詩意地告別人間。黛玉沉湖的具體景象,大家可以自由想像,那應該如同一首淒美哀婉的長歌。
有人激賞高鶚所寫的黛玉之死,我也認為那是他續書裡寫得最好的部分。但有人說如果曹雪芹真寫了黛玉之死,恐怕也未必能寫得有高鶚好,這個判斷我就不敢苟同了,曹雪芹“冷月葬花魂”的總體設計,實在是如詩如畫,如夢如幻,長歌當哭,動人心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