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李白
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新唐書。文藝傳》載王昌齡左遷龍標(今湖南省黔陽縣)尉(古人尚右,故稱貶官為左遷),是因為「不護細行」,也就是說,他的得罪貶官,並不是由於什麼重大問題,而只是由於生活小節不夠檢點。在《芙蓉樓送辛漸》中,王昌齡也對他的好友說:「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即沿用鮑照《白頭吟》中「清如玉壺冰」的比喻,來表明自己的純潔無辜。李白在聽到他不幸的遭遇以後,寫了這一首充滿同情和關切的詩篇,從遠道寄給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首句寫景兼點時令,而於景物獨取漂泊無定的楊花,叫著「不如歸去」的子規,即含有飄零之感、離別之恨在內,切合當時情事,也就融情入景。因此句已於景中見情,所以次句便直敘其事。「聞道」,表示驚惜。「過五溪」,見遷謫之荒遠,道路之艱難。(五溪,雄溪、樠溪、酉溪、溪、辰溪之總稱,均在今湖南省西部。)不著悲痛之語,而悲痛之意自見。
後兩句抒情。人隔兩地,難以相從,而月照中天,千里可共,所以要將自己的愁心寄與明月,隨風飄到龍標。這裡的夜郎,並不是指位於今貴州省桐梓縣的古夜郎國,而是指位於今湖南省沅陵縣的夜郎縣。沅陵正在黔陽的南方而略偏西。有人由於將夜郎的位置弄錯了,所以定此詩為李白流夜郎時所作,那是不對的。
這兩句詩所表現的意境,已見於前此的一些名作中。如謝莊《月賦》:「美人邁兮音塵缺,隔千里兮共明月。臨風歎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曹植《雜詩》:「願為南流景,馳光見我君。」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都與之相近。而細加分析,則兩句之中,又有三層意思,一是說自己心中充滿了愁思,無可告訴,無人理解,只有將這種愁心托之於明月;二是說惟有明月分照兩地,自己和朋友都能看見她;三是說,因此,也只有依靠她才能將愁心寄與,別無它法。
通過詩人豐富的想像,本來無知無情的明月,竟變成了一個瞭解自己,富於同情的知心人,她能夠而且願意接受自己的要求,將自己對朋友的懷念和同情帶到遼遠的夜郎之西,交給那不幸的遷謫者。她,是多麼地多情啊!
這種將自己的感情賦予客觀事物,使之同樣具有感情,也就是使之人格化,乃是形象思維所形成的巨大的特點之一和優點之一。當詩人們需要表現強烈或深厚的情感時,常常用這樣一種手段來獲得預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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