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遊記》粵西遊日記三十一原文是什麼?

《徐霞客遊記》粵西遊日記三十一原文是什麼?

《徐霞客遊記》粵西遊日記三十一原文是什麼?

徐霞客

初二日早起,陰雲如故。飯久之,夫至乃行。東向三里,即前往觀魚道也。既乃渡溪而北,隨溪北岸東行,又二里,有石峰東峙峽中。蓋南北兩界山,自州西八里即排闥而來,中開一塢,水經其間,至此則東石峰中峙而塢始盡,溪水由石峰之南而東趨嶺中,即昨所隨而入者。今路由石峰之北而東趨北塢,又三里,得一村在塢中,曰那賢。又東二里,塢乃大開,田疇層絡,有路通南塢,即那倫今作那隆道也。又東五里,山塢復窮。

乃北折而東逾山坳。一里,越坳之東,行塢間又一里,復東穿山峽。

其峽甚逼而中平,但石骨稜稜,如萬刀攢側,不堪著足。出峽,路忽降而下,已復南轉石壑中,亂石高下共三里,山漸開。

忽見路左石穴曲折,墜成兩潭,清流瀦其中,映人心目。潭之南塢有茅舍二架,潭之東塢有茅舍一架,皆寂無一人。詢之輿夫,曰:「此湘村也。向為萬承今作龍門所破,故居民棄廬而去。」由湘村而東,復有溪在路北,即從兩潭中溢出者。東行平塢二里,過昨打魚塘之南,又東三里,遂北渡西來之溪,溪水穿石壑中,路復隨之,水石交亂。一里,從溪北行,轉入北壑。一里,水復自南來,又渡之而東。又一里,水復自北而南,又渡之,乃東向出峽。忽墜峽直下者一里,始見峽東平疇,自北而南,開洋甚大,乃知都結之地,直在西山之頂也。下山是為隆安界,亦遂為太平、南寧之分,其高下頓殊矣。隨西峰東麓北一里,溪流淙淙,溯之得一村,是為巖村,居民始有瓦房、高凳,復見漢官儀矣。至是天色亦開霽。時已過午,換夫至,遂行。於是俱南向行平疇間,二里,飯於前村之鄧姓者家。既飯,又渡溪西岸,南行一里半,其西山峽中開,峰層塢疊,有村在西塢甚大,曰楊村今作楊灣。又南一里半,楊村有溪亦自西塢而南,與北溪合,其溪乃大。並渡其西,又南一里,水東注東界土山腋中;路西南一里,抵西界石山下,得一村曰黑區村。

換夫,循西界石山南行,其峰有尖若卓錐,其巖有劈若飛翅而中空者。行其下嵌石中,又南四里,得巨村在西峰叢夾處,曰龍村今作龍正。又換夫而南,乃隨東界土山行矣。始知自黑區至此,皆山夾中平塢而無澗,以楊村所合之流,先已東入土山也。至是復有水西自龍村西塢來,又南成小澗。行其東三里,盤土山東南垂而轉,得一村曰伐雷今作發雷,換夫。又暮向東南行三里,宿於巴潭黃姓者家。

初三日巴潭黃老五鼓起,割雞取池魚為餉。

晨餐後,東南二里,換夫於伐連村。待夫久之,乃東南逾土山峽,一里,則溪流自西北石山下折而東來,始虢成聲。隨之南行,蓋西界石山至此南盡,轉而西去,復東突一石峰峙於南峽之中,若當戶之樞,故其流東曲而抵土山之麓,又南繞出中峙石峰,始南流平畦,由龍場入右江焉。隨溪一里,南山既轉,西南平壑大開,而石峰之南,山盡而石不盡。於是平疇曲塍間,怪石森森,佹guǐ詭異離佹合,〔高下不一,流泉時漱之,環以畦塍,使置一椽其中,石林精舍,勝無敵此者。〕行石間一里,水正南去,路東上山麓,得一村,聚落甚大,曰把定村。村人刁甚,候夫至日昃,始以一騎二擔夫來。

遂東北逾土嶺,一里半,北渡一小水,乃北上嶺。又一里逾其巔,又北行嶺上者一里,則下見隆安城郭在東麓矣。

乃隨嶺東北下者數里,又東行者一里,入西門,抵北門,由門內轉而南,稅駕於縣前肆中。是日雲氣濃郁,不見日光。時已下午,索飯,令顧僕往驛中索騎,期以明旦,而挑夫則須索之縣中。時雲君何為庫役所訟往府,攝尉代理縣的長官事者為巡檢李姓,將覓刺往索天,而先從北關外抵鞏閣,則右江從西北來,經其下而東去,以江崖深削,故遙視不見耳。從崖下得一〔南寧〕舟,期以明日發。余時瘡大發,樂於舟行,且可以不煩縣夫,遂定之。

令顧僕折騎銀於驛,以為舟資。乃還宿於肆。

初四日晨起,飯而下舟;則其舟忽改期,初八始行。

蓋是時巡方使者抵南寧,先晚出囚於獄,同六房之聽考察者,以此舟往。中夜忽逸一囚,吏役遂更期雲。余時已折騎價,遂淹留舟中。瘡病呻吟,陰雲黯淡,歲寒荒邑外,日暮瘴江邊,情緒可知也。

初五日坐臥舟中。下午,顧僕曰:「歲雲暮矣,奈何久坐此!請索擔夫於縣,為明日步行計。」余然之。

左、右江之分,以楊村、把定以西石山為界。故石山之內,其地忽高,是為土州,都結、萬承。屬太平;石山之下,其塢忽墜,是為隆安,乃嘉靖間王新建所開設者,屬南寧。此治界所分也。若西來之龍脊,則自歸順、鎮安、都康、龍英北界之天燈墟,又東經全茗、萬承,而石山漸盡,又東抵合江鎮,則宣化屬矣。其在脊之北者,曰鎮遠、佶倫、結安、都結,萬承之東北鄙。其水或潛墜地穴,或曲折山峽,或由土上林,或由隆安入右江。然則,此四土州水入右江而地轄於左江,則以山脊迂深莫辨也。

隆安東北臨右江,其地北去武緣界一百四十里,南去萬承土州界四十里,東去宣化界一百二十里,有大灘驛。

西去歸德土州界八十里。

其村民始有瓦屋,有檯凳,邑中始為平居,始以灶爂,與土州截然若分也。

土人俱架竹為欄,下畜牛豕,上爂與臥處之所托焉。架高五六尺,以巨竹槌開,逕尺餘,架與壁落俱用之。爂以方板三四尺鋪竹架之中,置灰爂火,以塊石支鍋而炊。鍋之上三四尺懸一竹筐,日炙稻而舂。

舂用巨木刳為小舟形,空其中,以雙杵搗之。婦人擔竹筒四枚,汲於溪。其筒長者四、五尺。亦有紡與織者。織亦有扣有綜(「扣」同「筘」,kou綜zeng,兩者都是紡織用具),第不高而平,婦人跌坐而織。紡亦然。男子著木屐jī木板鞋,木片為底,端絆皮二條,交於巨趾間。豈交趾之稱以此耶?

婦人則無不跣者。首用白布五、六尺盤之,以巨結綴額端為美觀。

亦間有用青布、花布者。

婦人亦間戴竹絲笠;胸前垂紅絲帶二條者,則酋目之婦也。裙用百駢細襉jiǎn裙幅的折迭,間有緊束以便行走,則為大結以負於臀後。土酋、土官多戴氈帽,惟外州人寓彼者,束髮以網,而酋與官俱無焉。

惟向武王振吾戴巾。

交人則披髮垂後,並無布束。

間有籠氈帽於發外者,發仍下垂,反多穿長褶,而足則俱跣。

交絹輕細如吾地兼通「縑」,交絲的細絹絲,而色黃如睦州今之梅城之黃生絹,但比之密而且勻,每二丈五尺一端,價銀四錢,可制為帳。

向武多何首烏,出石山穴中,大有至四、五斤者。

〔余於州墟以十二錢得三枚,重約十五斤。〕余按《一統土物誌》,粵西有馬棕榔,不知為何物,至是見州人俱切為片,和蔞葉以敬客,代擯榔焉,呼為馬檳榔,不知為何首烏也。

隆安縣城在右江西南岸。余前至南寧,入郡堂觀屏間所繪郡圖,則此縣繪於右江之北。故余自都結來,過把定,以為必渡江而後抵邑。及至,乃先邑而後江焉。非躬至,則郡圖猶不足憑也。

初六日早霧四寒。

飯後,適縣中所命村夫至,遂行。

初自南門新街之南南向行,三里,復入山。逾岡而下半里,兩過細流之東注者,抵第三流,其水較大,有橋跨其上,曰廣嗣度橋。又南上山一里半,出一夾脊,始望見山南大塢自西北開洋南去。遂南下土山,一里,土山南盡、復有石山如錐當央。由其西南向行六里,又抵一石山下,其山自北遙望若屏斯列,近循其西麓,愈平展如屏。已繞其南,轉東向行三里,其山忽東西兩壁環列而前,中央則後遜而北,皆削崖轟空,三面圍合而缺其南;其前後有土岡橫接東西兩峰盡處,若當門之閾;其後石壁高張,則環霄之玦也。先是,按《百粵志》記隆安有金榜山,合沓如城。

余至邑問之,無有知者。

又環觀近邑皆土山,而余方患瘡,無暇遠索。

至是心異其山,問之村夫,皆曰:「不知所謂金榜者。」問:「此山何名?」曰:「第稱為石巖,以山有巖可避寇也。」余聞之,遂令顧僕同夫候於前村,余乃北向入山。半里,逾土岡而下,其內土反窪墜,其東西兩崖俱劈空前抱,土岡橫亙而接其兩端。既直抵北崖下,望東崖之上,兩裂透壁之光,若明月之高懸鏡台也;又望西崖之上,有裂罅如門,層懸疊綴,基天雲之嵌空天半也。余俱不暇窮,先從北崖之麓入一竅。竅門南向,嵌壁為室,裂隙為門,層累而上,內不甚寬,而外皆疊透。連躋二重,若樓閣高倚,飛軒下臨,爽朗可憩。

其左忽轉劈一隙,西裂甚深,直自崖巔,下極麓底,攀夾縫而上,止可脅肩,不堪寄傲。乃復層累下,出懸隙兩重,遂望西崖懸扉而趨。其門東向,仰眺皆崇崖莫躋,惟北崖有線痕可攀,乃反攀倒躋,兩盤斷峽,下而復上,始凌洞門。

門以內,隙向西北穹起;門以外,隙從崖麓墜下。下峽深數丈,前有巨石立而掩之,故自下望,只知為崖石之懸,而不知其內之有峽也。然峽壁峻削,從上望之,亦不能下,欲攀門內之隙,內隙亦傾側難攀。

窺其內漸暗,於是復從舊法攀懸下。乃南出大道,則所送夫亦自前村回,候余出而後去。乃東行五里,有村在路左,曰魚奧今作儒浩。將入而覓夫,則村人遙呼曰:「已同押擔者向前村矣。」

〔村人勞余曰:「游金榜大洞樂乎?余始知金榜即此山。亟問:」大洞雲何?「曰:」是山三面環列,惟西面如屏。大洞在前崖後高峰半,中辟四門,宏朗靈透。「余乃悟所游者為前崖小洞,尚非大洞也。〕又東五里,追及之於百浪村,乃飯於村氓家。於是換夫,東南行二里,復見右江自北來,隨之南,遂下抵江畔,則有水西自石峽中來注。其水亦甚深廣,似可勝舟,但峽中多石,不能入耳。其下有渡舟,名龍場渡,蓋即把定、龍村之水,其源自都結南境,與萬承為界者也。渡溪口,復南上隴,江流折而北去,路乃東南行。又六里,換夫於鄧炎村。又東南八里,逾一小山之脊,又南二里,抵那縱村。從村中行,又二里,換夫於甲長家,日已暮矣。復得肩輿,行月夜者二里,見路右有巨塘汪洋,一望其盤匯甚長。

又四里,渡一石橋,有大溪自西南來,透橋東北去。越橋又東二里,宿於那同村今作好桐。夜二鼓,風雨大作。

初七日早起頗寒,雨止而雲甚濃郁。飯後夫至,始以竹椅縛輿,遂東行。一里,路左大江自北來,前所過橋下大溪西南入之,遂曲而東,路亦隨之。半里,江曲東北去,路向東南。又半里,換夫於那炎村今作那元。又待夫縛輿,乃東南行。二里,路左復與江遇,既而江復東北去。又東南四里,漸陟土山,共一里,逾而下,得深峽焉,有水自西南透峽底,東北入大江。絕流而渡,復上山岡,半里逾嶺側,復見大江自北來,折而東去,路亦隨之。循南山之半東行一里,南山東盡,盤壑成塘,外築堤臨江,內瀦水浸麓。越堤而東,江乃東北去,路仍南轉,共一里,有公館北向大江,有聚落南倚回阜,是曰梅圭今作玫瑰。又東從岐行三里,飯於振樓村今作鎮流。仍候夫縛輿久之。南行十里,始與梅圭西北來大道合。

又東南十二里,抵平陸村。

已為宣化屬矣。村人不肯縛輿,欲以牛車代,相持久之,雨絲絲下;既而草草縛木於梯架,乃行,已昏黑矣。共四里,宿於那吉,〔土人呼為屯吉雲。〕初八日晨起,雨不止。飯而縛輿,久之雨反甚,遂持傘登輿。東南五里,雨止,換夫於麟村,縛輿就乃行。東南三里,路分二岐,轉從東南者行,漸復逾土山。三里,越山而東,則右江自北折而來,至此轉東南向去,行隨之。又二里而至大灘,有數家之聚在江西岸,始降欄宅土,有平居矣。即舊之大灘驛也,萬曆初已移於宋村。江中有石橫截下流,灘聲轟轟,聞二三里,大灘之名以此。右江至此始聞聲也。換夫縛輿,遂從村東東南逾嶺,三里,逾嶺南,則左江自楊美下流東北曲而下,至此折而東南去。遂從江北岸隨流東行,二里,復入山脊,雨復紛紛。上下岡陀間又二里,換夫於平鳳村。又東行二里半,至宋村,即來時左、右二江夾而合處,其南面臨江,即所謂大果灣也。其村在兩江夾中,實即古之合江鎮,而土人莫知其名矣。萬曆初移大灘驛於此,然無郵亭、驛鋪,第民間供馬而已。故余前過此,求大灘驛而不知何在,至是始知之也。候飯,候夫,久之乃行,雨不止。其地南即大果灣,渡左江為楊美通太平府道,正東一里即左、右二江交會之嘴。今路從東北行一里餘,渡右江,南望二江之會在半里外,亦猶前日從舟過其口而內望其地也。

渡右江東岸,反溯江東北行。已遂東向逾山,三里而下,雨竟淋漓大至。又一里至王宮村,遂止息焉。雨淙淙,抵暮不能復行。

王宮在大江北岸里餘矣。

初九日中夜數聞雨聲甚厲,天明,雲油然四翳。遲遲而起,飯而後行,近上午矣。

王宮村之左,有路北入山夾,乃舊大灘間道。由村前東南行二里,逾一嶺而下,有小水自北夾來,西南入大江。越之而東又一里,稍北轉循北山行,有大道自東而西,始隨上東去。其直西逾小坳者,亦舊大灘道,蓋南寧抵隆安,此其正道,以驛在宋村兩江夾間,故遷而就之也。又東行三里,轉上北岡,換夫於顏村今作言屋;又東南逾一嶺而下,轉而西,共五里,換夫於登科村。又東南二里,換夫於狼科村。山雨大至,候夫不來,趨避竹間,頂踵淋漓,乃趨避一山莊廡下。久之夫至,雨亦漸止,又東南逾一平坳,共四里,飯於石步村。既飯,已下午矣,雨猶不全止,夫至乃行。東南有墟在岡頭,逾岡而下共半里,越小石樑,下有澗深而甚細,蓋南寧北面之山,至石步而西截江流者也。又東南行,雨勢大作,遍體沾透。二里,復下一深澗,越木橋而上岡,又東南行雨中二里,止於羅岷村。候夫不至,雨不止,煨濕木以爇衣,未幾乃臥。

初十日雲勢油然連連,乃飯。村人以馬代輿,而另一人持輿隨行。雨復霏霏,於是多東南隨江岸行矣。五里,稍北折,內塢有溪自東北來入江,乃南逾之。

復上岡,二里,抵秦村今作陳村,其村甚長。先兩三家互推委,既乃下一村人家,騎與送夫去。候夫久之,有奸民三四人索馬牌看,以牌有馬,不肯應夫。蓋近郭之民,刁悍無比,真不如來境之恭也。久之,止以二夫肩行李,輿與馬俱一無,余以步而行。一輿來,已數村,反為其人有矣。幸雨止,岡漸燥。一里,平逾岡東北,有溪自東北來入江,較前三溪頗大,橫竹凳數十渡澗底,蓋即申墟之下流,發於羅秀山者也。復東南上岡一里餘,過窯頭村之北,顧奴同二擔入村換夫,余即從村北大道東行。

二里,北渡一石樑,其梁頗長,架兩岡間,而下流亦細,向從舟登陸,自窯頭村東渡小橋,即其下流也。又東四里,有長木樑駕兩岡上,渡而東即白衣庵,再東即崇善寺,乃入寺詢靜聞永訣事。其歿mo死在九月二十四〔日〕酉時,止隔余行一日也。僧引至窆biǎn埋葬骨之所,乃在木樑東岸溪之半。余拜而哭之。南顧橋上,則顧奴與二擔適從樑上過矣。乃與僧期,而趨梁店稅駕焉。時才午,雨紛紛不止。飯後躡履問雲、貴客於熊石湖家,雲、貴經紀。則貴竹有客才去,茲尚無來者。

余以瘡痛市藥於肆,並履襪而還。

〔一別南寧已七十五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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