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字長吉,中唐時期浪漫主義詩人,與李白、李商隱合稱「唐代三李」,被後世譽為詩鬼。下面跟本站小編一起瞭解一下李賀所作的《七夕》吧。
七夕
李賀 〔唐代〕
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
鵲辭穿線月,花入曝衣樓。
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
錢塘蘇小小,更值一年秋。
譯文及註釋
譯文
天河隱隱逢七夕,獨處羅帳半夜愁。
烏鵲離去穿線月,螢火飛入曬衣樓。
牛女雙星合又分,人世情侶望玉鉤。
不見錢塘蘇小小,獨處寂寞又一秋。
註釋
七夕:農曆七月初七夜晚。民間傳說,牛郎織女每年此夜在天河相會。舊俗婦女於是夜在庭院中進行乞巧活動。
浦:水邊。別浦:指天河、銀河。王琦云:「以其為牛女二星隔絕之地,故謂之曰別浦。」
羅帷:絲製帷幔。戰國楚宋玉《風賦》:「躋於羅帷,經於洞房。」
「鵲辭」句:七夕烏鵲填河成橋,以渡織女。事見應劭《風俗通義》。又七夕婦女結綵縷,穿七孔針,陳瓜果於庭除,以乞巧。事見宗懍《荊楚歲時記》。
花:黎簡校作「螢」。曝(pu)衣樓:皇宮中帝后於七月七日曝衣之處。唐沈佺期《七夕曝衣篇》詩:「宮中擾擾曝衣樓,天上娥娥紅粉席。」
金鏡:圓月。七夕,月未圓,故云「分金鏡」,又借用陳代徐德言與妻子樂昌公主分鏡的故事(《本事詩》),暗喻自己與所眷戀的女子不能團圓。
玉鉤:狀新月、缺月,望月而冀其復圓,寓人間別而重逢意。
蘇小小:南齊時錢塘名妓。《樂府詩集·雜歌謠辭三·〈蘇小小歌〉序》:「《樂府廣題》曰:『蘇小小,錢塘名倡也。蓋南齊時人。』」這裡指自己曾經歡遇的女郎。
更:《全唐詩》校「一作又」。一秋:即一年。
賞析
「別浦今朝暗,羅帷午夜愁。」一寫天上七夕,牛郎織女相會;一寫人間孤男,夜半悵然懷愁。銀河是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會後重又分手的地方,因此稱「別浦」。今夜別浦雲水迷茫,星漢閃爍,牛女在鵲橋上還能依相偎珍惜這美好的一瞬,互訴別後一年來的相思深情。雖然匆匆一面,仍不免執手相看淚眼而黯然離去,但他們畢竟是喜得重逢,歡情如舊,悲中有樂。默想自身,一年前此夕定情以後就天各一方,重會無日。此刻已到了夜半,正是牛女情濃時;而詩人則只能悵臥羅帷之中,瞪大了眼,在相思中煎熬,心頭的愁雲越壓越重,何況今後能否再見一面也在未知之天,真是「思牽今夜腸應直」(李賀《秋來》)。相比之下,自己的苦況遠遠超過了牛女。首聯透過對比,賓主分明地對自己的相思苦情作了深一層的刻劃,可謂出手不凡。
「鵲辭穿線月,花入曝衣樓。」一夜容易,但在離人的心裡卻又是那般漫長。新月終於悄悄地掛在天邊,喜鵲搭橋的時限也已到來。鵲群無可奈何地辭別了銀月照映下的人間穿線乞巧的少女,鼓翅飛離而去。牛女重又陷入痛苦相思歲月之中。天色漸明,拂曉的輕寒,秋花映入詩人的曝衣樓。七夕曝衣,是當時的習俗。「花入曝衣樓」這一淒清的情景,定會勾起詩人對一年前七夕定情的緬懷,曝衣樓或許就是他們定情的場所。本來,詩人長夜不寐,一縷情思時時縈繞著那遠去的戀人;如今七夕剛過,只有秋花輝映於曝衣樓上,當年伊人的倩影卻已渺如黃鶴,杳不可見。這一頷聯借用環境的陪襯和觸景生情的手法,表現出時間的推移和詩人難以為懷的悲愴心情。
「天上分金境,人間望玉鉤。」天已經大亮了,詩人還癡癡地凝望著碧空的半彎缺月,潸然欲涕。月亮本就像一面明鏡,眼下卻只剩下半輪,真成了破鏡。牛郎織女可能都各自拿了一半,苦苦地隔河相望了。然而人間的破鏡卻難能重圓。望著望著,他多麼想借助天上的玉鉤把兩顆破碎的心鉤連到一起,有情人總該重歸於好。頸聯又著想天外,運用浪漫主義的妙筆,給這一幕愛情悲劇渲染上幾絲美麗的光彩,雖然這畢竟屬於幻想。
「錢塘蘇小小,又值一年秋。」幻想終於破滅了,詩人又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中。他日思夜想的戀人,可能是像南齊錢塘蘇小小那樣的名妓。年前一別,刻骨銘心,不覺又到了秋風瑟瑟的季節。別時容易見時難,詩人的遭際竟然比牛女還要不幸。面對茫茫的前景,一陣陣難以言說的隱痛又襲上詩人心頭。這一貌似平談的結尾,蘊蓄著無限纏綿的情思,表現出悵恨不盡的意味。
全詩以構思的新奇、抒情的深細以及語言的工整穩貼見勝,與李賀歌詩常見的驚才絕艷、穠麗詭奇多少有些不同。他遣詞造句均是生活中的常語,抒情含而不露,味而愈出。特別是章法構思之妙實足令人折服,全詩從夜半寫到天明,又以牛女的相會映襯自身的孤處,天上人間,融處生哀,充分顯示出作者過人的功力。黎簡《李長吉集評》說:「昌谷於章法每不大理會,然亦有井然者,須細心尋繹始見。」此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創作背景
朱自清《李賀年譜》提到此詩,但未詳作年。從內容看,這首五律當是詩人因七夕而懷念所眷戀的女子的抒情之作。據詩人另作《惱公》所述,他們定情之日,正是前一年的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