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鄭風·女曰雞鳴》有:「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有人解釋這裡的「雞鳴」為「雞叫」;有的不加解釋,那意思是這個「雞鳴」就是一般的雞叫,用不著再解釋。這是不對的。「女曰雞鳴」,如果真的是雞叫,人已經聽得到了,就用不著「子興視夜」爬起來撩窗簾看星星了。這個「雞鳴」並不是真的雞叫。
《孔雀東南飛》中有:「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三日斷五匹。」也不是真的雞叫,而是古代計時法中的一個時段。
《詩經·鄭風·女曰雞鳴》:「女曰雞鳴,士曰昧旦。」朱熹《詩集傳》:「昧,晦;旦,明也。昧旦,天欲旦、晦明未辨之際也。」《傳疏》:「昧旦後於雞鳴時。」昧旦又叫昧爽,是天將亮的時間。而平旦、平明是天亮的時間。古代,日出時叫做旦早朝晨,日入時叫做夕暮昏晚。所以古書上常見朝夕、旦暮、晨昏、昏旦並舉的例子。太陽正中時叫日中,將近日中的時間叫做隅中,太陽西斜叫做昃。日入以後是黃昏,黃昏以後是人定。《孔雀東南飛》:「晻晻黃昏後,寂寂人定初。」人定以後是夜半。雞鳴和昧旦是夜半以後先後相繼的兩個時段。
地支計時名稱十二時辰名稱相當現在時間
子時夜半23時至1時
丑時雞鳴1時至3時
寅時平旦3時至5時
卯時日出5時至7時
辰時早食7時至9時
巳時隅中、日禺9 時至11時
午時日中11時至13時
未時日昳、日跌、日央13時至15時
申時晡時、日晡、夕食15時至17時
酉時日入、日落、日沉、傍晚17時至19時
戌時黃昏、名日夕、日暮、日晚19時至21時
亥時人定、定昏21時至23時
西周時就已使用十二時辰制了。漢代命名為夜半、雞鳴、平旦、日出、早食、隅中、日中、日昳、晡時、日入、黃昏、人定。
慷慨激昂的請戰書--《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詩經·秦風·無衣》
《詩經·秦風·無衣》是《詩經》中的精品,對它的研究、註釋、翻譯有許多,但是誤解也多。《秦風》本來就是秦地的民歌,可是有人硬是要說它是某某人為某某事所作。還有人對這首詩作了曲解和不合情理的翻譯。比如,「與子同袍」就是「和你合用一件戰袍」,這樣的解釋真是滑稽。怎麼樣才能「和你合用一件戰袍」?一、你伸一個袖子我伸一個袖子--這樣怎麼打仗?怎麼行軍?二、你穿一陣子我穿一陣子,一個有衣穿時,另一個就得光著,這樣也不能打仗。要想理解古代詩歌,就得首先理解古代的政治、軍事、經濟等等,絕不能憑我們現在人的想法去推測古人。
產生《秦風》的秦地,即現在的陝西中部、甘肅東部,秦人在商周時代與戎狄雜處,以養馬聞名,以尚武著稱。當時的秦人部落實行的是兵制,有點兒像是民兵制,平民成年男子平時耕種放牧,戰時上戰場就是戰士,武器與軍裝由自己準備。這種兵制在北方的少數民族中一直在延續著,木蘭的「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就是在自己置備裝備。在當時,成年的秦人男子,是自己有戰袍、戈矛的,只要發生戰事,拿起來就可以上戰場了。
《詩經·秦風·無衣》共有三節,後兩節實際只是第一節的同義復唱。這首詩表面只是一個人的獨白,實際是一個人在回答另外的人。
「豈曰無衣?」之前,一定是有人說了:「你有軍裝嗎?」回答:「誰說我沒有軍裝,我有同你一樣的戰袍。要出兵打仗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武器。」話外之音,說是:我也要參軍上戰場。
既然是有軍裝也有武器,又有上戰場的要求,那為什麼還不能上戰場呢?答案只有一個:年齡不夠。這是一個年齡不夠的小傢伙,早就羨慕上了那些當兵打仗的父兄。他自己準備好了武器和軍裝,就等著有戰事上前方。可是人家說了:「小傢伙,你還小哩,有軍裝嗎?有武器嗎?」於是,才引出了這小傢伙的一席話。
小傢伙的這些話,只是平常的答話,可是寫在紙上,便是一份言辭慷慨、情緒激昂的請戰書,於是被秦人記錄了下來,改寫成了鼓舞鬥志的歌。這份「請戰書」表現的渴望戰鬥的熱情,正好與當時秦人尚武的精神一致,用現在的話說是有廣泛的社會意義,這是它得以流傳的原因之一。詩的語言質樸無華,但情緒是發自內心的,所以有震撼人心的力度,這是其流傳千古的另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