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孟浩然】
疇昔通家好,相知無間然。
續明催畫燭,守歲接長筵。
舊曲梅花唱,新正柏酒傳。
客行隨處樂,不見度年年。
這首詩有兩個看點。
第一個是看唐人怎麼守歲。守歲即除夕夜闔家團坐,飲酒歡樂,通宵不眠。取守住歲月、珍惜年華之意。唐人守歲會點上有畫飾的蠟燭,以續白日的光明;燒製各種各樣的菜餚,一道接著一道擺上筵宴;席間還有以梅花為主題的梅花唱等歌舞,獨唱、對唱、合唱,獨舞、對舞、群舞,一出接著一出,同時柏酒一杯接著一杯傳遞。柏酒即柏葉酒,飲柏葉酒辟邪也是古人過春節的一種習俗。就這樣飲酒歡慶,迎來新正(正月初一)天明。
第二個是看孟浩然「清賬」。前面我們剛講了戴叔倫「清賬」,很是悲涼。孟浩然似乎略好一些。「客行隨處樂,不見度年年。」他說,我這個客居他鄉之人啊,隨行隨樂,是處得樂,只是一年一年就這樣過去了,留不下什麼痕跡了。
孟浩然生當盛唐,有用世之志,如果讀過他的名詩《望洞庭湖贈張丞相》,就一定會記得「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這個名句。但他應舉不順,仕途困頓,最後歸隱。這首詩是孟浩然漂泊江南、精神極低落時所作。詩題中的「樂城」是縣名,在今浙江省樂清縣,唐代屬溫州。張少府即張子容,時為樂城令。孟浩然是客行至此,由此,我們也不難感受到,「客行隨處樂,不見度年年」雖說得淡然,其內裡還是非常辛酸的。
從戴叔倫的《除夜宿石頭驛》,到《歲除夜會樂城張少府宅》,我們感受到了過「除夕」的另一種滋味——苦恨。是的,人與人的境遇不同,人生不同階段的境遇也可能有很大的差異。歡樂與悲傷,幸福與苦難,其實是永遠相伴相隨的。這就是人生的真實吧。當然,也只有那些勇敢直面真實人生的人,才能抵達詩意的深處。
這裡特別想表達的是,說完一百首詩,似乎更明白了:詩不是現世幸福生活的代名。孟浩然詩名滿天下,但他的現世生活頗為落魄。詩是真實生活的藝術建構。所以詩人以詩為魂。但詩魂亦有命魂、地魂、天魂。最高貴的詩魂為天魂。而孟浩然的詩魂就是天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