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麟(1049-1106)北宋著名畫家。字伯時,號龍眠居士。舒州(今安徽舒城人)。神宗熙寧三年進士,歷泗州錄事參軍,以陸佃薦,為中書門下後省刪定官、御史檢法。好古博學,長於詩,精鑒別古器物。尤以畫著名,凡人物、釋道、鞍馬、山水、花鳥,無所不精,時推為「宋畫中第一人」。李公麟因風痺致仕,歸居龍眠山莊,自作《山莊圖》,為世所寶。傳世作品有《五馬圖》《維摩詰圖》等。
李公麟:
攝「馬」精魄 不死不休
宋代是中國繪畫的最高峰,畫院制度的確立開啟了中國「士人畫」的新高潮。作為「宋畫第一」,李公麟的聲譽隨著他筆下的駿馬而蜚聲朝野。這位21歲就考中進士的畫壇「怪傑」,在他31年的仕途生涯中,始終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力。在編輯《宣和畫譜》時,僅宮廷收藏的李公麟畫作就達107件。直到晚年臥病在床時,李公麟仍然信手在被子上畫來畫去。
李公麟善於學習,走「傳統」與「造化」兼師的路線,而尤以「造化」為重。在淵源家學的基礎上,他廣泛學習前輩畫家顧愷之、陸探微、韋偃、韓幹等人的畫作,又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突破前人的束縛,「大率學韓幹,略有增損」。最終,李公麟的繪畫功力在駿馬上得到完美體現。
蘇東坡有云:「龍眠(李公麟號龍眠居士)胸中有千駟,不唯畫肉兼畫骨。」稱讚的便是李公麟。無論是奔跑在原野上的野馬,還是侷促在馬廄中的貢馬,抑或是戰場上奮勇殺敵、不畏前險的軍馬,在李公麟的筆下都顯得熠熠生輝。李公麟高超的畫馬成就來自對生活的細緻觀察和對技巧的純熟鍛煉。他喜畫馬,除了向傳統學習之外,還經常去「騏驥院」觀察御馬,「終日縱觀,至不暇與客語」。 所以他不但對於馬的形狀和姿勢知道得很清楚,就連馬的生活習性也都非常熟悉,因此李公麟年輕時就以畫馬出名,為人所喜愛。
李公麟《五馬圖》 26.9×204.5cm
珂羅版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圖書館
這幅畫在清宮珍藏200多年,末代皇帝溥儀退位後,以賞賜溥傑的名義盜運出宮,曾為日本東京末次三次私人收藏,戰後不知所蹤,目前我國僅存珂羅版
相傳,有一次騏驥院中來了幾匹西域進貢的寶馬,個個健美挺拔、生氣盎然。徽宗愛惜良馬,便命令專人飼養。李公麟一如既往地來此畫馬,見到新來的胡馬,激動不已,便大筆一揮,洋洋灑灑地在畫布上描繪出良馬的神色。然而,畫成後,馬卻死了。人們揣測因為李公麟的馬畫得太逼真,把活馬的精魄攝去了。這則消息不脛而走,李公麟的名聲也越來越大。以致後來管御馬的小吏見了李公麟就緊張,生怕他來畫馬,又把馬給畫死了。小官吏沒有辦法,最後只得編個說辭來誆李公麟:「你對馬這樣著迷,恐怕將來自己也會變成馬哩!我勸你以後不要再畫馬了。」
除了繪畫,李公麟還是個官員。在蘇東坡和王安石鬧黨爭的時候,他既非新黨又非舊黨,但卻能與蘇東坡和黃庭堅保持良好的關係,實為難能可貴。《蘇軾詩選》裡面就有《戲書李伯時畫御馬好頭赤》和《次韻黃魯直畫馬試院中作》,「山西戰馬饑無肉,夜嚼長秸如嚼竹。蹄間三丈是徐行,不信天山有坑谷。」可見,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超出一般的官場交往,而是至交了。不僅如此,在李公麟的畫作上常常可以看到二人的題字。
《五馬圖》是李公麟的傳世真跡,雖然本幅上並無他的署款和印記,但是卻有他的好友黃庭堅的箋題和後跋為保證。此畫南宋時由內府收藏;元、明兩代,由柯九思、張霆發等人收藏;到清代康熙年間,流落在河南商丘宋犖家;乾隆時,《五馬圖》入清宮;到清末,由於時局動盪,《五馬圖》悄然離開故土,流散日本至今。
黃庭堅 跋《李公麟五馬圖》 行書紙本 27×19.8cm
釋文:余嘗評伯時人物似南朝諸謝中有邊幅者,然中朝士大夫多歎息伯時當在台閣,僅為善畫所累。余告之曰:伯時丘壑中人,暫熱之聲名,儻來之軒冕,殊不汲汲也。殊不汲汲也。此馬駔駿,頗似吾友張文潛筆力,瞿曇所為識鞭影者也。黃魯直書。
《五馬圖》畫的是西域進獻給宋廷的五匹駿馬,分別為鳳頭驄、錦膊驄、好頭赤、照夜白和滿川花,每匹馬均有奚官牽引。三人為西域裝束,兩人為漢人打扮。人馬造型準確,均以單線勾出,線條概括洗煉,流暢而含蓄,馬的神采矍奕,人物衣冠不同,神情各異。至於馬的來歷,《宋史·哲宗紀》有簡要記載:「元祐三年……是歲,三佛齊、于闐、西南蕃入貢」。此三國中,只有于闐產花馬,《五馬圖》中的花馬「滿川花」便來自此處。令人遺憾的是,黃庭堅在後跋中寫道,當李公麟完成「滿川花」的寫照後,這匹名馬不久又死掉了,「蓋神駿精魄,皆為伯時筆端取之而去」。這雖是一種巧合,卻表達了黃庭堅對李公麟藝術的高度評價。
釋文:下禮部。軾時為宗伯,判其狀云:朝廷方卻走馬以糞,正復汗血,亦何所用?事遂寢。於時兵革不用,海內小康,馬則不遇矣,而人少安。軾嘗私請於承議郎李公麟,畫當時三駿馬之狀,而使鬼章青宜結效之,藏於家。紹聖四年三月十四日,軾在惠州,謫居無事,閱舊書畫,追思一時之事,而歎三馬之神駿,乃為之贊曰:吁鬼章,世悍驕。奔貳師,走嫖姚。今在廷,服虎貂。效天驥,立內朝。八尺龍,神超遙。若將西,燕昆瑤。帝念民,乃下招。籋歸雲,逝房妖。
「五馬」中的另一匹于闐花馬「鳳頭驄」的來歷也有一段故事。在蘇東坡的《三馬圖贊》中寫道,元祐初年(1086年),哲宗下令關閉玉門關,並答謝眾位將領。太師文彥博、宰相呂大防、范純仁派遣眾人前往。至熙河,當地的少數民族官員主動請纓,生擒猾羌大首領鬼章青宜結。戰功赫赫,於是文武百官都來朝賀,又遣使者去永裕陵祭祀先皇。此時,于闐國前來朝賀,進貢了寶馬--「鳳頭驄」。此馬高八尺,龍首鳳膺、虎脊豹章。走入天駟監後,振鬣長鳴,萬馬皆喑。京城的百姓都沒見過這樣的奇馬,紛紛前來瞻仰,引起一時熱鬧。
在《臨韋偃放牧圖》中,李公麟出色地描繪出了當時皇室苑囿中牧放的馬群。作為馬背上的民族建立起來的朝代,「唐人極重馬政,各苑俱以百千萬計,偃蓋寫當年苑中放牧之景」。這幅長卷從右向左展開,在高低不平的土坡和無垠的平原間,牧者驅趕著大群馬匹蜂擁而來,馬嘶人叫,熱鬧異常;中段以後,馬群逐散開成組,各自活動,有的低頭、有的嬉戲、有的飲水、有的奔跑,姿態各異,情趣盎然。整幅作品中,共計1200多匹馬,栩栩如生、洋洋大觀。
更為出奇的是,李公麟擅長白描,大部分作品都是直接畫在紙上,不施色彩。《五馬圖》中的「照夜白」就充分體現了他的白描畫法之妙。整匹馬僅靠幾條線來表現,腹、背、臀、胸的線條依著馬體的結構濃淡起伏,圓勁而有彈性。鬃毛和馬尾的筆法如行雲流水、文秀飄逸,使馬的氣韻顯得十分超逸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