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膺(1695~1755),中國清代詩畫家,字虯仲,號晴江,別號秋池,抑園,白衣山人等,通州(今江蘇南通)人。為官剛正不阿,廉潔愛民。寓居金陵借園,自號借園主人。為「揚州八怪」之一。
墨梅圖 紙本墨筆 1754年作
款識:十日廚煙斷米炊,古梅幾筆便舒眉。冰花雪蕊家常飯,滿肚春風總不饑。乾隆十有九年十月,寫於金陵借園。李方膺。鈐印:夢中之夢、換米餬口、膺、梅花手段、小窗風雨 鑒藏印:楚珍
古人畫梅,或千花萬蕊,或枯枝疏朵,梅樹大多枝幹虯曲,搖曳多姿。李方膺最愛畫梅,曾題畫梅詩云:「寫梅未必合時宜,莫怪花前落墨遲。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兩三枝。」從觸目橫斜的千萬朵梅花中,畫家捕捉最使人賞心悅目的兩三枝,經過藝術構思,創造出比天然的梅花更為完美的藝術形象,以少勝多,令人回味無窮。鄭板橋對此大加讚揚。
乾隆十九年為1754年。李方膺罷官後以賣畫為生,生活貧苦,畫中的題詩反映了他忍饑作畫的樂觀精神。圖中的折枝梅花具有強烈的個性特徵,梅枝「豪氣橫行」,梅花圓潤瀟灑,暗香疏影,別有一番孤高冷峻的風度。李方膺好友袁枚評價其梅稱:「傲骨郁作梅樹根,奇才散作梅樹花」,一語點明了他形成這一風格的緣由。李方膺愛梅成癖,故有「平生知己」之印,以畫梅自喻其憨直、倔強、滿懷正氣之個性,「孤干長招天地風,香心不死冰霜下」,袁枚的話可謂知己之言。
渭川千畝 冊頁(十二開)水墨紙本 1739年作
題端:渭川千畝。晴江題。鈐印:大開笑口
題識:1.朝陽鳴鳳。寫於四隅頤。晴江。 2.夏雨連朝不出門,淋漓墨竹兩三根。遙知蔣徑盈千畝,洗淨塵氛見碧痕。乾隆四年六月,寫於濟南雨窗。晴江。 3.三徑千竿竹,青門一畝瓜。布衣無所用,便是老生涯。晴江題。 4.種竹養魚。晴江題。 5.伶倫伐竹到崑崙,西使張騫得蒜根。遙知十萬崎嶇路,只合丹青供墨痕。李晴江自號墨梅和尚。 6.暑氣熏蒸不可遮,偶然畫出野人家。無數清風無數竹,山童溪畔抱西瓜。乾隆四年六月,自臨清巡漕回濟南,途中寫此。晴江。鈐印:竹窗、古之狂也、嘂一、小李、木頭老子、路旁井上、以酒為名、晴江寫生
此墨筆花卉冊,十二開,每開縱25.5厘米,橫31.6厘米。據其自題,此冊作於「乾隆四年(1739年)六月,自臨清巡漕回濟南,途中寫此」。此時期,李方膺曾數次繪製此類冊頁作品。如浙江省博物館藏其作於同一年之《梅花冊》、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藏《瓶梅》,此二件與本冊相較,無論紙張尺幅、材質,繪畫和款題的內容、風格,均極相似,可互為印證。
1739年對於李方膺至為重要,或可說是其人生軌跡和繪畫風格的轉折點。李氏早期習畫,雖有所成績,然尚未盡脫前人規制。1739年十一月,其父李玉鋐病逝,李方膺回通州服喪。自此期前後,直至稍晚寓居揚州金陵,李方膺始漸脫前人舊習,自出一格,自具面目。故而,創作於此期的作品對於研究其畫法源流,探討其畫風演變具有重要意義,學術價值很高。
此冊寫梅、蘭、竹、游魚、蓮花、蒜根等,皆其平生專擅之題材。寫魚一頁頗得前人真意,與明季諸家一脈相承,偏於寫實,與晚年以近乎狂怪的筆法寫游魚尚有距離。李方膺以花鳥見稱,尤工寫梅,各時期風格不盡相同,本冊寫梅一幀代表了此期典型風格,參以同期所作《梅花冊》和《瓶梅》,不難看出,李氏慣以側鋒入筆,淡墨寫就梅花主枝,以濃墨略作修飾,復以細筆勾勒梅花數朵,佈局剪裁高妙,取旁逸斜出之勢,得清寒蒼老之趣,粗糲中見細膩,霸悍間見靈動,「全以胸中靈氣運之」,「十指間拂拂有生氣」。梅枝多作尖直轉折,瘦勁硬挺,絕去甜媚,自喻氣節。李方膺的好友,詩人袁枚一語道破,「孤干長招天地風,香心不死冰霜下」。全冊涵括寫竹五開,各具風姿。「朝陽鳴鳳」,聊聊數筆,揮灑自如,寫就「竹搖清影罩幽窗」。「種竹養魚」,極寫風勢之猛,瘦竹孤立,或自比,或明志。款題配合畫意傾斜書寫,呈現出統一而獨特的視覺效果。此一現象在揚州諸家中廣泛存在,為一時新風,這與當時揚州商業繁榮,持續擴大的市民階層進入藝術市場,對藝術求新求變,乃至求異求怪的社會和市場環境不無關聯。一頁自題「三徑千竿竹,青門一畝瓜,布衣無所用,便是老生涯」,隱隱道出官場失意,境遇不佳。揚州畫派中,多有於仕途受阻而寓居揚州金陵一帶賣畫為生者,鄭燮如此,李方膺亦然。竹石等題材已然成為揚州畫派畫家對於自身的寫照,借此抒寫情懷。李方膺有詩雲,「波濤宦海幾飄蓬,種竹關門學畫工,自笑一身渾是膽,揮毫依舊愛狂風」,其性情方正,氣質孤傲於此可見一斑。故而鄭燮與李方膺交善,贊其「東坡、與可畏之」,一因其畫藝,亦因二者氣質相近,境遇相仿。另一頁則自題七言詩一首,「夏雨連朝不出門,淋漓墨竹兩三根,遙知蔣徑盈千畝,洗淨塵氛見碧痕」。寫風雨中竹枝低垂,筆墨濕潤溫吞,大面積的留白和緊湊的款題構成強烈對比,未見風雨,卻儼然「夜來風雨聲」。筆墨簡略而意境飽滿,鄭燮曾在李方膺的一件寫竹作品上留下如下題跋,贊其筆簡意深,「再減減不去,欲添添不能,酷似霜雪中一把剪刀,剪出春春萬里。只此二葉已具天地間一片太和景象也」。「渭川千畝」一幅可謂本冊點睛之筆,亦是李方膺寓繁於簡的登峰造極之作。「渭川千畝」語出《史記·貨殖列傳》,「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鄭燮亦嘗有「渭川千畝,淇泉菉竹,西北且然,況瀟湘、雲夢之間,洞庭、青草之外;何在非水,何在非竹也」。李方膺僅於畫紙邊緣題字、落款、鈐印,留下大片空白。一筆未寫,即已寫就「渭川千畝」,於無畫處寫作妙境。誠如笪重光《畫筌》所云,「空本難圖,實景清而空景現;神無可繪,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畫處多屬贅疣;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前賢高論,於李方膺筆下,真已至出神入化,是為後學典範。
百齡圖 立軸 設色紙本
款識:一百乙十有零圖。寫於左柏山房,晴江李方膺。鈐印:鏡溪(朱)、我家歡喜(朱)
李方膺,字虯仲,號晴江,江蘇通州人。傲岸不羈,「揚州八怪」之一。此畫款題為:「一百乙十有零圖」,「一百」者,一株百合,「乙十」者,一瑰拳石,「有零」者有靈芝之意,另有一萱草,寓「焉得萱草,可以忘憂」也。尋常祈福之作,畫得如此秀逸雅致,墨無焦濃,色皆清淡,讓我們看到了「揚州八怪」文人書卷氣的另一面。李方膺官臨沂知縣時,忤上司下獄。後代理潞州知府,又被誣陷罷官。經歷宦海沉浮,飽嘗世態炎涼,只能劍拔弩張、驚世駭俗為能事。此畫可證。
花卉冊(八開) 水墨紙本 壬戌(1742年)作
題識:(一)昔人畫梅雙手齊下,一寫生枝,一寫枯桿,生長榮潤,春澤枯長,凜冽秋霜。壬戌秋日,寫於梅花樓。晴江。(二)仿禹尚基筆。晴江。(三)九日東籬采菊英,白衣遙見眼能明。向今自有杯中物,一段風流可得成。晴江。(四)無價名花種硯田,天然富貴四時鮮。等他看過胭脂色,自肯投門出萬錢。壬戌秋日,寫於恆軒。晴江。(五)庾嶺開時媚雪霜,一枝和粉弄殘陽。臨溪照景為誰好,影落寒溪水也香。(六)家龍眠不愛花卉,世傳甚少,大約古人畫山水者十之八九,而梅花則千無一二,予勉為其少者或可見長雲。晴江。鈐印:古知狂也、一味明圖、李生、臣非老畫師、有情癡、冰壑照人、晴江書畫、晴江、口只堪吃飯、路旁井上、略見大意、以酒為名
李方膺此《花卉》冊頁共八開,分別繪梅(四開)和牡丹、菊花、竹各一開。其中以四開梅花最為精彩。李方膺最愛畫梅,一生知己的朋友,除了文學家袁枚,便是梅花了,他在畫上常鈐「平生知己」、「梅花手段」、「冷香」閒章。其故鄉通州(今江蘇南通)居處及寓居南京的借園,皆題名曰:「梅花樓」。他在住宅周圍種上梅樹,常深入梅叢中進行觀察、體驗。可以看出,他愛梅成癖,已到了神與物游、物我兩忘的程度。因此,他畫的梅花,無論「大幅小幅,全以胸中靈氣行之……雖隨意之作,十指間拂拂有生氣。」此冊頁中的梅花構圖各不相同,但皆不取繁花密枝,而以疏簡為勝。構圖亦奇崛,奇思異想,迥出塵思。畫法上,梅花用折枝法以濃淡墨加焦墨點寫梅樹枝幹,蟠塞夭矯,脫略縱恣,盛謂「目空古人,純以老疏取勝。」所作新枝長且直,表現「不知屈曲向春風」的品格。白描淡墨勾花,濃墨點蕊,寒葩凍萼,具有水墨渾含的韻味。
荷 花 水墨紙本 1743年作
款識:卷卻天機雲錦段,縱教疋練寫秋光。乾隆八年夏五,李方膺。鈐印:畫醫目疾
李方膺此圖淋漓縱橫,筆如迅風,墨花飛舞,全以氣勝。讀文人之作,當神會於意,而不能拘泥於形跡;當參其境界,而不必計較其法度來歷。蓋形模可以學而得之,而精神氣度則非學而能致,故可貴。李氏亦善書,得之於顏體為多,此圖款字氣度開張,墨色濃黑,筆筆入紙,與畫筆適成輕重、濃淡、徐疾等多方面對比,並能相映成趣。若說其畫筆可以一「豪」字比之,則其上之書,完全足以當一「雄」字,風格仍是一致的。
竹石圖 立軸 1744年作
款識:學畫琅軒二十年,風晴雨露帶疏煙。平生有癖醫無藥,萬嶂青雲要補天。乾隆九年三月,寫於梅花樓,晴江。鈐印:晴江(白文)、自我作古(朱文)
題籤:清李方膺竹石圖軸。庚午仲春,謝稚柳。鈐印:稚柳(朱文)、壯暮(白文)
李方膺畫竹,著重寫意,不拘形似,所作《風竹圖》(南京博物院藏),以禿筆畫葉,縱橫塗抹,著力於刻畫風雨飄蕭中竹之神態。《游魚圖》(故宮博物院藏)生動活潑,用筆洗練,詩、書、畫三者結合,相得益彰,恰到好處。著作有《梅花樓詩鈔》。
李方膺的梅蘭竹石多是墨筆,很少有作色畫。雖然李方膺在詩中說畫竹是表現文人所謂清新脫俗的情趣,實際上恰恰相反,「揚州八怪」的藝術已迥異於傳統文人畫的審美趣味。他們筆下的梅、蘭、竹、菊四君子是藉以發揮對民間疾苦的關心和對現實生活的關注,是極為入世的。李方膺的好友、「八怪」之一鄭燮也善畫竹,兩人在藝術風格上卻意趣不同,各自有法。鄭燮畫中的靜止之竹多細竿粗葉,秀勁挺拔;李方膺則喜畫狂風中的墨竹,自言道「自笑一身渾是膽,揮毫依舊愛狂風」,所畫之竹多粗竿長葉,雄健恣肆,表現它們與狂風搏鬥的精神,以氣勢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