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運(385年~433年),名公義,字靈運,小名客兒,陳郡陽夏縣(今河南省太康縣)人,東晉至劉宋時期大臣、佛學家、旅行家,山水詩派鼻祖,秘書郎謝瑍之子,母為王羲之的外孫女劉氏。謝靈運年少好學,博覽群書,工詩善文。其詩與顏延之齊名,並稱「顏謝」,是第一位全力創作山水詩的詩人。兼通史學,擅長書法,翻譯佛經,並奉詔撰寫《晉書》,輯有《謝康樂集》。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謝靈運的《初去郡》,一起來看看吧!
初去郡
謝靈運〔南北朝〕
彭薛裁知恥,貢公未遺榮。
或可優貪競,豈足稱達生?
伊余秉微尚,拙訥謝浮名。
廬園當棲巖,卑位代躬耕。
顧己雖自許,心跡猶未並。
無庸方周任,有疾象長卿。
畢娶類尚子,薄游似邴生。
恭承古人意,促裝返柴荊。
牽絲及元興,解龜在景平。
負心二十載,於今廢將迎。
理棹遄還期,遵渚騖修坰。
溯溪終水涉,登嶺始山行。
野曠沙岸淨,天高秋月明。
憩石挹飛泉,攀林搴落英。
戰勝臞者肥,鑒止流歸停。
即是羲唐化,獲我擊壤情。
詩作前部分敘寫古人事跡,以之為襯托表明自己堅決辭職隱居的意志與行為。詩作後部分寫自己返家行程中的景象及感想。詩中抒發了去官還家、獲得解脫的愉悅心情。詩中寫景不多,卻極為清麗動人。
一至十句自述隱居丘園之志。
先對幾位古人加以評價:西漢的彭宣、薛廣德、貢禹雖有高名,但只能說是優於貪婪奔競之徒,還說不上是懂得養生繕性。彭宣和薛廣德,班固《漢書》對他們評價頗高,稱其「近於知恥」(《漢書·敘傳》);謝靈運卻說他們「裁知恥」而已,並不十分推崇。貢禹曾為河南縣令,因受上司責備,便辭官而去。後又出仕,元帝時為光祿大夫,以年邁求退,為皇帝所挽留,進為御史大夫。詩人認為他並未能遺棄榮華富貴。評論古人只是陪襯,目的是表明自己的志向不僅是不貪競而已,而且要做到「達生」。《莊子》有《達生》篇,說「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達命之情者,不務知之所無奈何」,認為人之性分有定,不可勉強致力於性分之外的事。
篇中又說欲存生養性,莫如棄世而無所牽累。詩人正以此種思想作為隱退的精神支柱。其具體的打算,則是「廬園當棲巖,卑位代躬耕」。《山居賦》云:「古巢居穴處曰巖棲,傳說古代隱士也有過此種原始生活者。但詩人畢竟做不到這樣,故有所變通,以田園當作巖棲。他也不能真的耕稼自給,故欲學習古代一些達士的做法,安於卑位,以薄俸為生生之資。他說自己拙於仕宦,訥於言辭,故欲選擇這樣的生活道路,不過以往行跡尚未能與此種生活理想相一致。這可說是詩人對往昔生活的一個總結。
十一至二十句寫去職。
先舉周任、司馬相如、尚子、邴生以自比。詩人說自己在種種方面都類似於上舉那些淡泊明志的古人。自晉安帝義熙元年(405年)至景平元年(423年),實得十八年,說「二十載」是約略言之。二十年來做違心的事,心情是悒鬱的;而今終於擺脫了送往迎來等等俗務,其快意可知。
二十一句至三十二句寫初去郡途中的所見所感。
「理棹」以下四句寫其水陸行程。為早日還家,乃疾速行舟。遄、鶩二字表現出心情之急迫。「理棹」二句已兼寫水陸,「溯溪」二句又寫水涉山行,但不覺累贅,因讀者可由此充分想像其行進的畫面,感受到行程的漫長辛苦。「野曠」二句是寫景名句,景中其實有情。清曠無際的風景正與詩人心境相應。久被縶牽,一朝脫去,自感到無限的開朗、輕快,故觸目皆成佳趣。
「憩石」二句寫山林小憩情景,暗用《楚辭》典故:《九歌·山鬼》:「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又《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熟悉典故的讀者可於言外獲得一種清幽芳潔之感。「理棹」四句寫疾速前行,途程漫漫,「野曠」四句寫賞玩風物,途中小憩,形成情緒和內在節奏的對比;而其心情之急迫與愉悅,都得到了表現。由愉悅的心情、悠然的意緒,進而引發出一番情理相融的議論:高尚之志戰勝了富貴之欲,胸襟曠然,則臞者可肥;以止水為鑒,則流蕩不返者將歸於寧靜清明。(二句用《韓非子·喻老》和《莊子·德充符》典故)心靈獲得了自由寧靜,則即使處於紛亂奔競之世,也等於是歸真返璞,回到了伏羲、唐堯時代,可以無拘無束、怡然自得了。傳說堯時百姓無事,有老者擊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何有於我哉!」詩人用此典故,似有「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束為人靰」(韓愈《山石》)之慨,且使人隱約感到他與當權者關係之不和諧。
謝靈運去郡之志是堅定的。當時其堂弟謝晦等人都寫信勸他不要離職,他執意不從。不過他並非一貫恬退之人。《宋書》本傳說他「自謂才能宜參權要,既不見知,常懷憤憤」。其出為永嘉太守,正是與當權者矛盾的結果。他之去郡,乃是一種不合作態度的表現。明乎此,對於此詩的理解便可更深入一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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