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悲淒「淘金」路
生肖文化
有一則謎語,說甲請乙吃饅頭,乙吃得很香。甲見乙吃光了一盤子,便又端上來一盤子,不多時乙又吃光了,甲皺了皺眉頭再去端,乙再吃。後來甲沒了饅頭,皺皺眉頭後又端來一盤子窩窩頭,乙同樣吃得很香,且一氣又吃下一盤子,問甲、乙分別是什麼人?謎底是甲系城裡人,乙是農民。
前推二十年,農民進城可能會出現謎面所說,可如今此農民已不是彼農民。改革開放的大潮動盪了構築已久的城鄉二元結構,眾多農民有機會撞開城市之門。只是,許多農民帶著衝動帶著好奇帶著發財的夢想到城市“淘金”時,其經歷也讓人生出頗多感慨。走出魯北農村到北方名城打工的妹子香香就是其中之一,她帶著美好的夢想離開貧窮的鄉村,又懷著一腔悲憤回到仍然貧窮的鄉村。這一“離”一“回”,似乎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當這個“圓”對結起來時,姑娘那純潔無瑕的心靈上卻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陰影。
一
魯北農村,許多地方窮得叮噹響。2000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刺骨的西北風嘯叫著,飄飄的雪花鵝毛般將大地罩成一片白。天還未亮,小井村村頭上一戶人家的茅屋裡早早透出燈光。
這就是香香的家。透出燈光的那間茅屋是香香的閨房。
香香只有19歲,讀過四年小學。從小生在農村,從小沒離開過世代貧窮的農村,即使外出走個親戚或是趕個集什麼的,最多也就十里八里。記得讀小學二年級時,一次發高燒三天三夜不退,父親弄著她到三十里地之外的縣城醫院看病,她才第一次看見那趴在地上跑的小汽車,看見那長長的火車。對於已經有些豐滿臉蛋秀氣的香香來說,多麼想走出貧窮落後的小村莊,去看看大城市的高樓大廈,去坐坐汽車火車和輪船啊。那次進城看病之後,她再也沒見過火車,再也沒爬過樓房,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心裡感覺像是少了什麼。這些年社會開放了,村子裡的許多年輕人每到農閒就一幫幫去城裡打工,鄰居家的姑娘小翠到了上海一呆就是三年,每年都給爹娘寄回上千元的錢。頭年秋天,小翠從上海打工回來送給她一雙漂亮的花絲襪,她拿在手裡正著看了反著看,感覺上海的絲襪和在鄉村集市上三毛錢買來的襪子就是不一樣。拿在手裡柔柔的,舉到眼前艷艷的,叫人心裡挺舒服。那雙襪子她一直沒捨得穿,有空時常拿出來看一番,像是欣賞一件漂亮的藝術品。這些常常使香香心動,她好想走出這黃土堆就的小村,也到城市裡去見世面。可姊妹三個她最大,兩個妹妹人還小,一些家務都靠她來幹,再說爹娘又怕她一個姑娘家到外面有什麼閃失不得了,說什麼也不同意她外出打工。三天前,村子裡和她要好的夥伴草蓮告訴她想到瀋陽去打工,說有個表哥在那裡幫忙聯繫過,去了就能到一家工廠上班。這更動了香香的心,她咬咬牙,對草蓮說:“俺也去,走時你可喊著俺。”草蓮知道香香爹娘不同意,說:“惹著你爹娘可不得了,你還是在家做飯洗衣種玉米吧。”香香一聽急了,眼裡立時流下了淚。草蓮見她真想走,心也軟了。畢竟她們從小在一起,一塊打豬草,一塊學著用舊毛線鉤領花,一塊對付找她們難看的男孩子。香香流下眼淚,草蓮心裡同樣不好受。經過一番密謀,她們商量好了出走的時間、會面的地點,決定給家裡來個不辭而別,到外面掙錢後再給爹娘說好話。
那個夜晚香香沒睡。她生怕一覺睡到天亮,草蓮自己走了不喊她,一晚上沒脫衣服躺在被窩裡靜靜地等。說來也怪,往日香香特別愛睡覺,天一黑就忙著鑽被窩,出了太陽還不想起,娘說她下生時懷裡抱了個大枕頭,睡死鬼。那個晚上她睜著大眼在被窩裡等了多半夜一點也不覺困,第一聲雞叫的時候便輕手輕腳穿好衣服,吹滅緩緩搖擺的煤油燈,拎起事先準備好的小布包出了屋。這時候,和她同住的小妹被驚醒,睜開眼朦朧地望著她問:“姐,你要上茅房?”香香說:“是,上茅房。天還早,你好好睡吧。”香香給妹妹關好門,仍然輕手輕腳走到院子裡,抬頭望望,只見東方那個亮亮的啟明星還沒升上來,舒一口氣,知道草蓮定會在村頭老槐樹下等著她。剛想溜出大門,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悄悄摸到飯屋裡,點著煤油燈,在小布包裡拿出一張二指寬的皺巴巴的小紙條和一截鉛筆頭,就著鍋台寫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爹,娘:
俺和草蓮到城市大(打)工去了,草蓮在哪(那)裡有人幫忙,青(請)放心。
閨女:香香
草蓮和香香一個樣,也是一夜沒睡覺。香香趕到村頭大槐樹下時,她已經早早等在那兒。見了香香,草蓮說:“等你好大一會兒了,以為你睡著起不來呢。”香香說:“早就想來,怕你來不了俺一個人瞎等著。”草蓮又說:“準備好沒?”香香說:“全都準備好了,就是錢帶得不算多,只有幾十塊。”草蓮說:“不怕,俺帶得多,沒了用俺的。”
走在鄉村的阡陌小路上,兩個姑娘心裡可真高興,她們邊興沖沖地走著邊說話,不知不覺就到了縣城的火車站。路上草蓮問香香:“你可真大膽,沒和爹娘說一聲就跑出來,急壞了她們可咋辦?”香香說:“不礙事,爹娘知道俺是去外面混好了,也就不急了。”草蓮又問:“還回啵?”香香說:“這窮窮的農村,還稀罕?你看人家小翠,在上海住高樓,坐汽車,一月能掙千多塊錢呢。”
兩個年輕姑娘說著笑著,憧憬著城市美好的生活。當她們登上北去的火車,聽著火車長長的鳴叫時,頭也沒回一回,再也沒望一眼生她們養她們的黃土地,心兒早早飛到有高樓大廈、柏油馬路、人來車往、燈紅酒綠的城市裡。
二
走出火車站那一瞬,香香草蓮望著瀋陽北站高高的鐘樓寬寬的廣場和水似的車流,眼睛有些不夠使。一會兒,香香指著出租車上的TX牌問草蓮:“那小汽車頂上帶得啥?”草蓮像是懂,也像是不懂,說:“讓車好看的,晚上那上面要亮燈,燈一亮不是就好看了?”又一會兒,香香發現路邊一個個熊貓形狀的垃圾桶,又問草蓮:“咋那麼多熊貓玩具扔在路旁?”草蓮有些不好回答,說:“城市人的事情都是怪怪的,聽說今後還要拿人尿當飲料喝呢。”香香一聽叫起來:“娘哎,咱打工的地方可別一天到晚讓喝尿吧?”兩個姑娘旁若無人地笑著,直笑得車站廣場上的人都抬頭看她們,看得她們臉一下子紅到耳朵根。
在公用電話亭打了好一陣電話,又等了半頭午,總算等到草蓮的表哥來接她。說表哥好聽點,實際那男人是草蓮嬸嬸娘家村子裡的人,年初回家時因找叔叔有事去過草蓮家,草蓮從小愛說話,聽說人家在瀋陽城裡打工掙了不少錢,就試著問人家能不能找他去打工。那男人因急著求草蓮叔叔辦事情,又見草蓮長得漂亮,忙說可以,有心機的草蓮當場讓人家留下地址和電話,說農閒時一定去找他,結果挨了叔叔一頓訓,罵她姑娘家見了生人話忒多。
要說草蓮那表哥也不錯,見草蓮領著香香找他來了,生出一種被信任的自豪感,他對草蓮和香香說:“你們來了我歡迎,只是打工的事不好找,找到的活路都挺累,可能掙錢也不多。”兩個姑娘急於找到活,忙說:“行哩,錢多錢少俺不怕,只要能混上吃;輕活累活也不在乎,只要有活幹。”草蓮的表哥聽兩個姑娘要求不算高,兩天後就送她們去了郊外渾河邊上的一家私人麵粉廠。
香香和草蓮從沒做過工,對工廠的情況不瞭解,農村人實在聽話的特點又表現的很充分,光知道人家讓幹啥就幹啥,結果干了廠子裡最髒最累的沖洗麥子的活。私人麵粉廠設備簡陋,沖洗麥子全靠人工。且瀋陽的冬天常常都在零下二三十度,雖然在屋子裡幹活,可用手一攪動麥粒,那冰冷刺骨的水立刻讓人從頭到腳寒得打哆嗦。好在兩個姑娘從小在農村吃慣了苦,又說好每月每人工資450元,儘管苦累髒,可她們幹起來蠻賣力。
轉眼在私人麵粉廠干了兩多月,香香和草蓮從家帶來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她們就想著老闆發工資。那幾天,香香和草蓮總是轉著眼睛找老闆。那老闆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別看年齡不大脾氣卻不小,他平時不幹活,每天都穿件黑色皮卡克,兩手揣進口袋裡圍著廠子轉,發現哪道工序出了毛病或哪個人幹活不賣力,他立刻就黑著臉子訓訴人。一次,一山東來打工的小伙兒倚在裝麵粉的出口睡著了,他發現後一腳從樓梯上踢下來,直摔得那人鼻子嘴裡都流血。這件事,香香和草蓮看在眼裡怕在心裡,她們不知道老闆小小的年紀哪來那麼大的火,因此平時一見老闆心裡就慌慌的,生怕做錯什麼也挨打。好在老闆對女工從來都是笑模樣,見了香香和草蓮有時會伸出手來拍拍她們的肩,說聲“好好幹,幹好了給你加工錢”之類的話。事實上,香香聽其他女工說他從來沒給誰加過工錢,說好的工資能按時發也是打工者們的福。就在香香和草蓮眼睛找著老闆轉,心裡急急地等著老闆發工資那幾天,香香還真累得有些受不了。因臨近春節,麵粉銷得旺,一些來拉麵粉的車輛常常排起隊。為了搶時間抓旺季,老闆每天管吃兩頓飯,讓大家加班加點地幹,可仍然不發工資。香香就和草蓮嘀咕,這老闆是不是黑了心,怎麼幹了兩個月還不開工錢?草蓮手頭也緊起來,但又怕讓老闆聽見她們的說叨挨訓訴,就說:“再等等,也許老闆銷得麵粉還沒要上錢來呢。”哪知道,幾天後老闆讓她們加班的時間更長了,一連五天五夜香香和草蓮都沒睡上個安穩覺。那日,香香發現老闆嘴裡叼著煙轉到她身邊,見她在哪裡忙活還衝她笑了笑,她也還了老闆一個甜甜的笑,問老闆:“老闆,什麼時候發工錢啊?俺吃飯手裡都沒錢了。”老闆有些惱,收回臉上的笑,丟掉嘴上的煙,說:“去你媽的,才幹兩個月就要工錢?”香香一聽老闆罵起來,嚇得再也沒敢吱聲。
晚上香香和草蓮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六人擠在一起的小屋時已經十一點多,香香打著哈欠正要睡覺,老闆找來了,說:“在班上你他媽的為啥要我發工錢?”香香見老闆有些氣勢洶洶,嚇得縮在床頭不敢言語。老闆好像還不死心,伸手捏住香香的嘴巴,說:“小模樣挺叫人喜,可你的嘴卻挺討人嫌。”說著,狠狠擰了一下香香的嘴,同屋幾個姑娘誰也沒敢吭一聲。
慌慌恐恐地過了三天,香香每天干12個小時的活,冰冷的涼水刺得手都裂開道道血口子。疲憊的香香和草蓮感覺天好長,夜好長,她們恨不得逃回家不幹了,可出來時間不長就回去,似乎臉面不好看,只能忍著苦和累,悶聲悶氣地給老闆繼續干。香香因在例假期,又沒黑沒白加班干,她兩眼發花頭發暈,剛讓草蓮替著,自己蹲在到處是污水的地上想歇一會兒,老闆正好轉過來,見她沒幹活飛起一腳就將她踹進清洗小麥的池子裡,弄得她渾身上下濕了個透。晚上香香發起高燒,第二天就燒得說胡話。草蓮想讓老闆拿點錢給香香去看病,同樣也被老闆罵了一頓。後來,草蓮正在擁擠的小房子裡給香香用濕毛巾降體溫,老闆闖進來丟給她們每人80元錢,說:“這是你們的工錢,拿上它再到別處去幹吧。”草蓮一聽要辭掉她們,又見干了兩個月才給80元錢,就委屈地說:“老闆,咋才給80塊錢?”老闆兩眼一瞪,說:“你們他媽的要給老子做情婦,兩個月8000都可以,打工嘛這些就不少!”之後,老闆令人將她們趕出了門。那一刻,香香和草蓮拖著疲憊的身體行走在瀋陽大街上,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她們還是找了草蓮的表哥。表哥一聽也很生氣,硬要到派出所去告狀。有朋友告訴他,出門在外沒有什麼大的閃失就不錯,讓老闆扣幾個月的工錢算不了什麼大事,還是少惹麻煩另外找地方打工清心些。表哥明白自己是外地人,也怕惹下事體不好辦,只好讓香香和草蓮在他那呆幾天,再想辦法另外找地方去打工。
幾天之後,表哥給草蓮找了份在酒店做服務員的活,香香卻沒著落。草蓮見只給自己找到了活,求表哥也給香香找一份,表哥說這份工作就費了不少勁,中國人多得如蝗蟲,再想找也實在難。那幾天,香香自己到勞務市場碰運氣,接連去了三天也沒找到啥事幹。還是草蓮的表哥心腸好,見香香沒事幹挺難受,就求和自己有生意做的一天津老闆幫幫忙,那天津老闆見香香人樣子長得好,問東問西試了好幾回,終於答應幫忙了,只是要香香隨他去天津家裡當保姆,除了看小孩就是洗衣做飯,沒風沒火吃不著苦,並說好管吃管住每月再給150元。香香聽說天津開始不想去,覺得那裡離家離草蓮都很遠,心裡面有些不踏實。草蓮的表哥勸她說天津老闆住得是三室一廳洋樓房,電器、傢俱一應俱全,吃得好用得好不說,每月能淨落150元,怕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哩。香香又找草蓮商量,草蓮起初不同意,可想來想去感覺也不錯,能多轉個大城市也是收穫。再看那天津老闆,只30出頭,高檔西服包著一副過早發福的軀體,望上去雖有些臃腫,但說話還算隨和。
於是,香香告別了草蓮,隻身跟著那老闆去了天津。
三
天津老闆家裡真不錯,三室一廳的樓房寬敞不說,還緊靠繁華的市中心。香香一進那家的門,感覺和到了外國差不多。老闆家裡人不多,只有老婆和一個三歲的小男孩,老闆平時天南海北地跑,老婆在一家電器公司做會計。只是那老闆怕老婆,老婆說啥他聽啥,老婆一跺腳他就找不著北。香香跟那老闆進了家,那老闆趕快說找了個挺懂事的保姆來,要老婆今後在家裡享清福。老闆的老婆卻挺凶,一見香香眉毛就豎起來,左審右看,挑剔的眼光就和在菜市場上買菜差不多。老闆也趕快做給老婆看,先伸手捏捏香香的胳膊和大腿,再拉出香香的雙手指著說:“你看看,你看看,身體壯實不說,兩隻眼睛挺精神,準是個幹活理家的好材料。”老闆的老婆不以為然,圍著香香轉了一圈兒,說:“看完了外表還要看內容,鄉下人不洗澡身上大多生虱子,讓她打掃乾淨了再進屋。”說著,她指給香香衛生間,讓香香進去把渾身上下好好洗一遍。
香香心裡那個恨啊!她先是恨瀋陽麵粉廠那黑心的小老闆,接著又恨眼前這老闆娘,真想張開嘴巴上前啃她一大口。再下來她就是恨自己了,恨自己生在落後有農村,進了城市讓人家看不起。恨過之後,香香只能服貼地給人家做保姆。
應該說當今都市的小保姆,和人們以往在小說電影裡看到的舊社會大戶人家的女傭人有了天壤之別,她們大多都有極強的自尊心,也見過一定的世面,受到傷害時總以某種方式求得修補。香香卻和一些心眼多的家庭小保姆們不一樣,她人樣子精神,可那懦弱的天性卻決定了她面對屈辱時只能忍受。受雇的這戶人家,雖然男主人說話隨和,常給她一副笑臉,可刁鑽的女主婦卻總是找她岔。那女人每天給她安排的家務滿滿的,打掃衛生、洗衣做飯、照看小孩,還瞪著眼睛給香香制定“了五不准”:一不准做錯任何事,二不准偷懶不幹活,三不准和主人同桌吃飯,四不准亂翻家裡的東西,丟了什麼用她工錢補,五不准在當保姆期間談戀愛。面對五項苛刻的規矩,舉目無親的香香只能點頭稱是。女主人好像還使了個小心眼兒,明白地將五項規矩寫在白紙上,讓香香簽上名字。之後,女主人就是變著法和香香找彆扭了。走動時動靜大了遭訓斥,給小孩喝水熱了涼了都挨罵,稍不留神打壞盤子碗子甚至要挨耳光……
那是男主人外出做生意的一個隆冬的晚上,家裡只有女主人小男孩和香香三個人。因沒白沒黑的幹,香香已感冒三天,不但咳嗽厲害,還發起高燒。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幹完家務就早早躺下,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死了。女主人看電視連續劇到十一點有些餓了,就尖著嗓子喊香香給她沖牛奶拿餅乾。喊了三聲沒回聲,女主人推開香香的小屋見她已睡下,一把將被子掀開,邊“懶鬼懶鬼”地吼,邊用雞毛彈子沖香香抽。抽過,又讓香香穿著單薄的內衣蹲在地上認錯。一個遠離家鄉的農村姑娘,望著女主人瘋似的吼,也只有哭的份了,認錯的話好一會兒也沒說出來,刁鑽的女主人勃然大怒,從兜裡掏出二十元錢丟給香香,衝她猛吼一聲:“滾!”香香被掃地出門了。
那個夜晚,北風刺骨的寒,發著39°高燒的香香拎著從家帶出來的小布包,孤伶伶躑躇在天津街頭迷濛的路燈下。望兩旁高樓大廈巍然屹立,聽燈紅酒綠處傳來的陣陣歌聲,她的心碎了。她不知道天津這樣的城市怎麼還有如此狠心的女人,看那模樣柳紅粉白,望那腰身婀娜多姿,瞧那穿著時髦高檔,卻不知腹內竟藏有一顆如蛇般狠毒的心。那一刻,香香特別想魯北農村貧窮落後的家,想已是一頭花髮的娘和兩個總是跟在她身前身後的妹妹。她真後悔跟著草蓮出來,可眼下身上只有二十元錢怎能回得去?與父母不辭而別這麼長時間,她還沒給家裡寫過信,本想掙了工錢給娘和妹妹買幾雙繡花尼龍襪子郵回去,沒想到卻流落街頭無人管。她實在走不動了,也不知道再走向何處,重感冒發高燒使她頭更暈了。沒辦法,她找了一處僻靜的樓角,倚著牆根兒蹲在那裡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香香被凍醒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她站起來活動一下軀體,腰肢疼得斷了一樣難受。四處望望,城市的夜晚同樣蕭條,整條街道不見一個人影,嗖嗖的西北風碰在牆上返回來讓人一個勁地打牙巴骨。香香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個穿著棉大衣的人沒有聲息地來到背後,一聲“姑娘咋不回家?”嚇了香香一大跳,回頭見是個年輕男人,便本能地往牆根裡縮了縮,沒吱聲。那男人又往她跟前走幾步,說:“是外地來打工的?看你可憐,還是跟我走吧,明天給你找份好事兒干。”香香見夜已很深,也怕自己一個人在大街上遇到事情不好辦,就問:“真的?”那男人哈哈一笑,說:“咋不是真的,你在這和平區裡打聽打聽,我劉二黑就是心善心實,每天晚上都要出來轉轉,行行好,什麼時候騙過人啊?給你找了事兒你掙了錢只要每月記著來孝敬我就行了。”香香感覺他不像什麼壞人,點點頭跟他走了。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冷靜荒蕪的院子,香香見低矮的小屋裡還亮著昏黃暗淡的燈,有些害怕。進了門,她見兩個男人對著頭在喝酒,見了她眼睛瞪得特別大。領她來的男人說:“二位大哥,領來個小妹子,看咋樣?”一聽這話,香香猜不透那些人是幹啥的,忙說要解手。正喝著酒的一個男人這時走過來,伸手捏了捏香香的嘴巴,又霸道地將手伸進香香衣服裡,捏捏香香的乳房,淫氣十足地笑笑,說:“行,行……”
善良的姑娘此時心眼活起來,又稱要解手,領她來的那男人揮手一指說:“那邊就是。”香香跑到院子角落上的便廁裡。香香一見那三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落入了魔窟,想趕快脫身。那三人還真沒注意,香香進便廁的時候他們繼續在喝酒,香香偷偷拉開院子的門,瘋也似地跑了出去。後來在一戶人家安頓下來香香才聽說,那是些市裡和外地結合在一起的人販子,專門找無家可歸的婦女,先糟踏再賣到外地農村給人家做老婆。幸虧香香機智地逃了出來,否則不知會有遭遇。
第二天,香香好不容易找到勞務市場。勞務市場特別大,猶如發了酵的麵團,一下子擠了那麼多的人,許多和她一樣的農村姑娘都在那裡等著被人雇。那一天,香香在市場邊上的藥店裡買了幾片藥,又買了一壺熱開水,喝下後感冒像是好了些,可工作還真難找,太陽西下時還沒人僱用她。香香真想打張火車票回家去,可想想自己逃也似地出來,回家也太沒臉面。都知道她到城市裡卻混好了,好沒混來卻兩手空空返回家,那臉面往哪裡擱?
香香急得冒火時,一上年紀的老婦人來到她跟前:“姑娘找活幹?”香香點點頭。老人一臉慈祥,說話先對著她笑,讓香香感覺和自己老娘差不多。問清情況,老人又說:“姑娘跟我走吧,我有一四歲孫子,兒子媳婦工作忙,你幫著照看,每天做飯,洗洗衣服,每月給你80塊錢,咋樣?”香香一聽忙點頭,別說給80塊錢,就是不給錢她也會跟那老人走,要不晚上住哪裡。
四
市場經濟社會中,當金錢至上的思想在不同社會層面上找到滋生土壤的時候,雇工與僱主之間真正的理解與尊重是相當困難的。沒料想,香香一天的勞務市場沒白泡,她找到了一家好人家。
男主人28歲,名叫王志剛,正是年富力強時,在外資企業裡當僱員,每月收入1800多元。在一處師範學院當助教的女主人姓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卉。女主人戴一副金邊眼鏡,白晰的臉面,飄逸的秀髮,說起話來臉上兩個好看的酒窩特別讓人喜歡。只是,女主人因患婦科病做過子宮切除術,身體一直挺柔弱,平時干家務少一點。夫妻倆的寶貝兒子小王帥才四歲,聰明活潑,誰見誰愛。王志剛早年喪父,是母親將他拉扯大。本來,退休住一處獨院的母親要幫小兩口帶孩子,王志剛想讓母親晚年享清福,說什麼也不同意,硬要母親幫他找保姆。母親找來了厚道懂事的香香。說是幫干所有家務,實際上平時活不多,每天主要陪王帥睡覺、吃飯和玩耍,有時在主人自己家,有時到王帥奶奶家,無論在哪兒香香感覺都不錯。她沒想到,挑剔的城裡人還能有王志剛這樣的兩口子,待人實在不說,出了差錯從來不責怪。那天,香香不慎把熱水灑在王帥胳膊上,燙得小傢伙嗷嗷叫,方卉回家後趕快給孩子上了藥,並一個勁兒地告訴嚇得臉都發了黃的香香不礙事,說小傢伙太討氣,磕磕碰碰不算啥。
時間也快,一晃就是半年多。香香和王志剛方卉處得像一家人。王帥親熱地叫她阿姨,她親熱地叫王志剛哥,叫方卉姐。有什麼心事或是女人生理方面的問題都找方卉說,方卉也樂意給小妹妹幫忙,還把自己得衣服送給她,讓香香打扮的漂亮些。星期天或節假日,王志剛和方卉常帶著小傢伙和香香到公園裡玩。四口人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親親熱熱,誰也看不出香香是保姆。特別是王帥那小傢伙,和香香感情特別深,有時奶奶要他去住一晚,他說什麼也要讓香香跟過去,平時香香不睡他不睡,香香不吃他不吃。本來說好工錢每月80元,可王志剛和方卉見香香理家看孩子挺賣力,一下子給她加到了120元,一到月頭就趕快拿錢給香香,香香不好意思要。王志剛認真地說:“香香,這是你勞動所得,應該的。如果對我們家哪兒不滿意,可以提出來,能改的我們立即改。”一番話,常讓香香想起在瀋陽和原來那家打工的事,感動的她接過錢來還直落淚。期間,香香不僅給父母寫了好幾封信,還接連給母親和兩個妹妹郵回好幾雙繡花尼龍襪子和三百多元錢。
老天爺似乎從來不公平,總是給挺好的人家添不幸。在香香進王家做保姆8個月時,一件不幸的事情降落在王志剛和方卉和香香以及王帥奶奶這些善良忠厚之人們的頭上。
那天上午,家裡只有香香和王帥兩個人。香香先陪王帥玩了一會兒小火車,就忙著去衛生間洗一家人頭天晚上換下的衣服。王帥一個人繼續在客廳裡玩小火車。小傢伙似是和香香玩慣了,一個人玩不起興趣來,不一會兒就扔下小火車跑到爸爸媽媽臥室裡胡亂翻。翻來翻去,翻出了抽屜裡媽媽神經衰弱時吃省下的一瓶子帶糖衣的安眠藥。他先用嘴舔了舔,感覺挺甜,就一粒粒把多半瓶全部吞了下去。王帥吃下半瓶藥,香香一點也不知道,小傢伙又回到客廳繼續玩了二十多分鐘,便躺在地上睡著了。香香洗完衣服出來,見王帥睡在地上,還以為他困了,就將其抱到床上蓋好被子讓他繼續睡。中午,王志剛和方卉因單位離家較遠回不來,香香做好飯見王帥還沒醒,因以前也曾有過長時間的睡,香香沒在意,就把飯蓋在鍋裡等王帥醒來一塊吃。下午兩點多,香香發現睡在床上的王帥一點生息也沒了,立時怕起來,慌慌給王志剛夫婦打電話。等將王帥送到醫院時,可憐的小人兒心臟早已停止了跳動。
事情發生後,王志剛一家如天蹋地陷一般。方卉抱住愛子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王帥奶奶更是悲痛欲絕。之後,老人家三天三夜慟哭不止,神志稍清醒時,就一邊呼喚“帥帥孫兒”一邊揪住香香的衣領要她“還我帥帥”。香香嚇傻了,哭哭啼啼三天三夜粒米未進,她直喃喃自語:“俺害了帥帥,俺害了帥帥……”
一時間,悲哀的陰雲籠罩王家久久不散。好在,居有較強抑制力的王志剛緩過神來,怕香香再有個好呆,便一邊安頓親戚朋友做母親和妻子的工作,一邊勸說香香想開些。一天晚上,王志剛強打精神開導香香,說這事都怨帥帥太玩皮,事情既然發生了也沒辦法,活著的人還有很長的路,萬不可為一小兒毀了大人。幾天後,王志剛想打髮香香回老家,可依然悲痛欲絕的母親說什麼也不同意。又過了半個月,平時開明的母親情緒終於好起來,可她卻總是一天天泡在香香屋裡不出來。再之後,母親又和方卉泡在一起,臉上還逐漸露出笑容。只是,方卉情緒仍然低沉,晚上睡在床上也翻來覆去歎長氣。王志剛感覺母親方卉和香香似在嘀咕什麼事,可剛剛沒了兒子,又怕一問重新勾起傷心事,只能望著她們各自變來變去的表情胡亂猜。
又過幾天,方卉告訴王志剛,說自己動過手術不能再生養,母親想讓香香幫忙給王家生個後。起初她也認為荒唐,可思前想後感覺也不失為個好辦法,香香老家在挺遠的魯北農村,留下孩子走人誰也不知道。再說這事也不是白著她,事成後給她一萬元補償費。王志剛一聽懵了頭,好長時間才明白幾個女人嘀咕的原來是這檔子事。有文化有頭腦的王志剛說什麼也不同意,他知道這樣做既不道德也不合法,傳到外人耳朵裡可能就成為“天大”的事。他便想辦法說服母親讓香香離開天津回老家,母親死活不同意。無奈中王志剛又去說服香香,並拿給她500元錢作路費,叫她盡快踏上回鄉路。此時的香香眼前總是閃現老人跪在面前痛苦流涕的樣子,耳際也時時迴響老人苦苦哀求的話:“香香,求求你吧?能眼睜睜看著俺王家斷子絕後沒人管……”善良的姑娘還一個勁兒的想這大半年王家人對她的好,如果自己真一走了之不是沒了人性?
那天晚上,王母和王妻都回了另外的住處,家裡只留下王志剛和香香。
王志剛知道,母親和妻子是想成他們的事。可他越想越不對,就想趁機打髮香香走。走進香香房間,香香一陣緊張,王志剛忙做解釋。當王志剛又將500元錢塞到香香手裡時,香香突然跪在他面前哭著說:“王大哥,帥帥沒了,俺知道對不起你們,大娘求俺做的事俺能理解。人心都是肉長的,讓一戶人家斷子絕後是罪過,俺、俺想……俺想……答應那要求……”王志剛一驚,詫異地望著香香。許久,他又懷疑地問香香:“你也同意?”迷濛的燈光下,香香含淚點頭,一下撲進王志剛的懷裡慟哭不止……
轉眼又是一年多,香香真的給王家生了個又白又胖的兒子,王家人甚是喜歡。孩子出滿月的那天晚上,王母當著兒子媳婦的面再一次給香香下了跪,並一個勁兒說香香是“菩薩轉世”,對她王家有“大恩大德”。望著王母和胖胖的兒子,香香臉上流下說不清什麼滋味的淚。後來,孩子越長越喜人,漂亮英俊的臉蛋和王志剛像一個模子裡鑄出來一般。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願將兒子留下自己走。漸漸,說定的行期已到,她望著可愛的兒子坐立不安。終於,她又做出決定:兒子是王家的後,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帶著兒子逃離王家。
一天夜裡,香香等一家人睡熟後,抱著小兒在凜冽的寒風中朝火車站跑去。然而,慌慌的她忘了自己身無分文,在火車站轉了兩圈兒又一次流落在了天津街頭。早晨,孩子餓得哇哇直哭。路邊上,一位好心的大媽看他們母子可憐,塞給她一瓶牛奶和30元錢。靠著那瓶牛奶和30元錢,她掙扎著在街頭捱過一個焦心的白天。晚上,蹲在馬路邊一家副食店旁的路燈下,她有些絕望,但望著懷中嗷嗷待哺的孩子,覺著他應該屬於這所城市,他是這所城市的根。此時,她有些頭暈目眩,似乎丟失了回王家的路。這時王家人一天找不到他們母子也急得團團轉,幸好她記著電話,萬般無奈中走了回頭路,給王志剛撥了一個電話。
返回王家日子仍像水一樣淌,那個母子別離的時刻無情地一天天向她靠近。商品經濟提高了女人社會地位的同時,常常又把女人變做商品向社會出售。無論女人願意與否,這種出售似乎是一定的。終於,香香咬破嘴唇,雙手顫抖著接過方卉塞進一萬元巨款的那個小布包,含淚與小兒吻別後,一步三回頭地爬上南行的列車……
五
香香踏上一別幾年的故鄉,臉上立時流下盈盈熱淚。望著熟悉的鄉間小路,望著熟悉的田野,香香心裡有說不清的親切。當初滿懷無限憧憬進都市“淘金”,而今揣著鼓鼓萬元巨款歸來,可想想離家之後的次次經歷,那顆飽嘗酸楚的心卻滴出殷紅的血。
久別重逢,一家人自然高興。已是滿頭白髮的母親和兩個妹妹團團圍著香香,一會兒問坐火車舒服嗎?一會兒又問瀋陽天津最高的樓房有多少層?香香回答著,望著長高了的妹妹感到無比快樂。她對母親說:“娘,你知道在外邊俺多想你!”娘摟著心愛的女兒,直埋怨她不該偷偷的走,急得母親好長時間像是丟了魂。香香將那一萬元巨款遞給母親,直嚇得母親打哆嗦。母親說:“這麼多的錢,是你掙的?”香香點點頭。母親把錢拿給父親,父親蒼老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村裡的女伴們聽說香香回來了,也都跑來問這問那,有的說香香多虧跑出去,你看那白裡透紅的臉面,你看那洋氣的衣服,多麼俊啊!多麼裝扮人啊!要是一直在這鄉溝溝裡呆著,只能是一身黃土一身泥。
香香回家沒多久,父母就張羅著給她找婆家。香香見村子裡和她差不多的女伴都結了婚,有的還抱上了孩子,也就聽了父母的話。只是,香香讓父母作主,說只要父母看著找的人家像回事,她就沒意見。父母見香香在外面跑了幾年懂事多了,也滿心歡喜,就通過媒人給女兒在鄰村擇下一戶人家。小伙子比香香大三歲,有文化,初中畢業後就去深圳打工,世面見得多,說話辦事很得體。兩個人見面那天,香香望著一表人材的小伙子心裡一個勁兒地打鼓。小伙子望著香香白嫩的瓜子臉和細彎眉下的大眼睛,更是滿臉喜悅。訂婚後,按照當地風俗,小伙子給香香家送了不少彩禮,並帶著香香坐汽車去了一趟濟南市。買了許多該買的東西後,兩人走在綠樹掩映的城市街道上,小伙子脈脈含情地望著香香,心裡像喝下濃濃的蜂蜜,陶醉的十分幸福。香香卻心事忡忡,無論如何也打不起精神。小伙子主動和香香談在外打工的經歷,還找些笑料逗香香,香香仍難調動起情緒,很被動地陪著小伙子逛了一整天。
之後,小伙子成了香香家的常客,三天兩頭往香香家裡跑,幹這幹那。隨了時間的更迭,香香喜歡上了小伙子,兩人感情日漸濃厚。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香香做了新娘。新婚之夜,她情緒又一次低落了。望著洞房裡那像是對人歡笑著的喜字,俊俏的臉上滾下兩行清淚。丈夫以為忙婚事累壞了,溫柔地把她攬進懷裡,送給她一個個親切的吻。丈夫越是這樣香香心裡越是難受,一樁樁往事直刺心頭。後來,她強忍內心的難受,被動地由丈夫擺佈。只是,小伙子見過世面,對男女之事略知一二,當他將香香擁進懷裡做完那美滿之事後,感覺有些不對頭,便不由分說查看了香香的身體,香香腹部道道妊娠紋引起丈夫的警覺,他一遍遍問香香是怎麼回事。香香見丈夫看出破綻,眼淚接連不斷地往下流,神志也突然不清起來。小伙子害怕了,又小心翼翼用情話安慰她,可香香腹部道道妊娠紋卻像陰影一樣罩在小伙子心頭久久難散。
生活又一次欺騙了善良的香香。許多天的一個夜晚,一番溫柔之後小伙子再一次問起妊娠紋的事,並哄香香說發生過什麼事可以告訴他,是夫妻就應該互相照顧,互相安撫心靈的創傷。一個痛苦兩人分擔每人只有半個,一個快樂夫妻同享就成了兩個。面對恩愛的夫君,香香再也受不了心靈的譴責,流著淚述說了外出打工的經歷。
香香忽略一個關鍵性問題,即貞操是女人力量的源泉,如同參孫的長髮。女人一旦奉獻出貞操,也就無法再堅強起來了!聽完她那痛不欲聲的述說,往日對她恩愛有加的丈夫突然變了臉色,一拍桌子站起來,說:“原來你是個婊子?俺的‘仙桃’你讓別人先摘了,能說不是流氓?不是破鞋……”一番話,似千針萬箭穿透香香的心,她意識到自己不該那麼心實,世上的男人對“綠帽子”都是畏懼的。然而為時已晚,儘管她跪在丈夫面前淚流滿面地懺悔,終也沒再喚回那顆已經冰冷下來的心。
幾天之後,香香被趕回娘家。再之後,一紙“感情破裂”的離婚申請,結束了那場只有一個多月的婚姻……
沒想到的事情還在後面,小伙子家人認為娶了這樣的媳婦賠上彩禮吃虧,又一次次找香香家索要,香香家不給,結果引發兩個家庭的一場械鬥,小伙子和其父被香香家人打傷,住院一個多月才痊癒。香香父親在械鬥中挨了一刀後從此一蹶不振,兩個月後又患上肝癌撒手而去。之後,鄉人們知道了香香的一切,她走到哪裡都會引來一陣恥笑。萬般無奈,香香再一次與家人不辭而別。只是,這一次香香究竟去了何處誰也不知道。
月復月年復年,香香杳無音信。香香的母親整日思女,夜深人靜時,小村上空常常迴盪著這樣的呼喚:“香香,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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