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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佑《剪燈新話》序云:「余既編輯古今怪奇之事,以為《剪燈錄》,凡四十卷矣。」又瞿佑《重校剪燈新話》後序云:「昔在鄉里編輯《剪燈錄》前、後、續、別四集,每集自甲至癸分為十卷,又自為一詩題於集後。」其題《剪燈錄》續集、別集詩云:
花落銀釭午夜深,手書細字苦推尋。不知異日燈窗下,還有人能識此心。
辛苦編書百不能,搜集述異費溪籐。近來陡覺虛名著,往往逢人問剪燈。
可知瞿佑在創作《剪燈新話》之前苦心編輯了一部數量多達四十卷的《剪燈錄》。由於《剪燈錄》編輯的是「古今怪奇之事」,而《剪燈新話》所寫「率皆新奇希異之事」(曾棨《剪燈余話》序)。所以《剪燈錄》當為《剪燈新話》的創作提供很多相關方面的素材。但《剪燈錄》在瞿佑生前已散佚,今亦未見他書稱引。否則,便可由此為《剪燈新話》追本溯源。
現在通過分析考察《剪燈新話》,可以發現其題材來源主要有五:一、六朝志怪;二、唐宋傳奇;三、宋元話本;四、傳聞遺事;五、瞿佑詩詞詩話。
(一)六朝志怪
《剪燈新話》全部二十一篇作品,除了《聯芳樓記》《秋香亭記》兩篇外,其餘均以神鬼精怪為題材。可以說,《剪燈新話》基本上是一部專寫志怪內容的傳奇小說。具體來說,六朝志怪小說與《剪燈新話》的題材有淵源關係者,主要體現在劉義慶《幽明錄》、干寶《搜神記》及陶淵明《搜神後記》等幾種小說集裡。
在《剪燈新話》中,《金鳳釵記》近似於《幽明錄》卷一《龐阿》所寫離魂情事。《三山福地誌》近似於《幽明錄》卷一《癡龍珠》寫一男子身陷困境卻意外進入仙都「九館大夫」事。而《令狐生冥夢錄》則與《幽明錄》卷五《趙泰》寫主人公被追至地府,遊觀地獄,然後無罪放回的故事相似。
《牡丹燈記》近似於《搜神記》卷十一《鍾繇》篇:寫一男子與美貌女鬼來往,男子經別人奉勸醒悟,最後出現棺中女鬼形象。《申陽洞記》近似於《搜神記》卷十二《猳國馬化》所寫妖猴盜美女娶為家室事。《翠翠傳》近似於《搜神記》卷十一《韓憑夫婦》篇:寫一對恩愛夫妻男女先後殉情,兩人的屍骨埋在東西兩塚的悲劇。
以上所舉的例子雖未能表明《剪燈新話》的題材直接來自六朝志怪小說,但它們之間一脈相承的關係還是無法否定的。
《剪燈新話》中模仿痕跡最重的是《天台訪隱錄》,它直接脫胎於托名陶潛 14的《搜神後記》中的《桃花園記》。從細節到個別字句再到框架結構,稱得上亦步亦趨。但前者的篇幅是後者的五倍,瞿佑在作品中插入了大量反映南宋滅亡的歷史事件及人物評論,增強了反映社會現實的強度和力度。
(二)唐宋傳奇
最先提出《剪燈新話》模仿唐宋傳奇的是明代凌雲翰,其作於洪武十三年的《剪燈新話》序云:「昔陳鴻作《長恨歌》並《冬城父老傳》,時人稱其史才,鹹推許之。及觀牛僧儒之《幽怪錄》,劉斧之《青瑣集》,則又述奇紀異,其事之有無不必論,而其製作之體,則亦工矣。鄉友瞿宗吉氏著《剪燈新話》,無乃類是乎?」
而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認為《剪燈新話》「文題意境,並撫唐人」,對此說得更加明白。的確,同六朝志怪相比,瞿佑創作《剪燈新話》時更多地是學習借鑒了唐人小說。從題材方面講,唐傳奇對《剪燈新話》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剪燈新話》許多字句、細節來自唐傳奇。茲舉數例:
《水宮慶會錄》寫「廣利洋海之神,善文塵世之士,幽顯路殊,安得相及?」李朝威《柳毅傳》寫「洞庭,深水也。吾行塵間,寧可致意耶?唯恐道途顯晦,不相通達。」二者相比,字句多有相近處。
《申陽洞記》云:「一夕,風雨晦冥,失女所在,門窗戶闥,扃鐍如故,莫知所從往。」很顯然襲自《補江總白猿傳》的描寫:「爾夕,陰雨晦黑,至五更天,寂然無聞。守者怠而假寐,忽若有物驚寤者,即已失妻矣。關扃如故,莫知所出。」 《太虛司法傳》云:「數日之內,蔡州有一奇事,是我得理之時也,可瀝酒而賀我矣。」採用的是杜光庭《虯髯客傳》的筆法:「此後十年,當東南數千里外有異事,是吾得事之秋也。一妹與李郎可灑酒東南相賀。」
《滕穆醉游聚景園記》中有「生聞此言,審其為鬼,亦無所懼。」「殂謝之人,久為塵土,若得奉侍巾櫛,雖死不朽。」的句子。而《異聞集·獨孤穆》則言「及聞此言,乃知是鬼,亦無所懼。」「殂謝之人,久為塵土,幸將奉事巾櫛,死且不朽。」兩相對照,字句頗為雷同。
《牡丹燈記》寫喬生初識符麗卿的情形:「生於月下視之,韶顏稚齒,真國色也。神魂飄蕩,不能自抑,乃尾之而去,或先之,或後之。」它與沈既濟《任氏傳》寫鄭子初識任氏的情形極為相似:「偶值三婦人行於道中,中有白衣者,容色姝麗。鄭子見之驚悅,策其驢,忽先之,忽後之,將挑而未敢。」《牡丹燈記》所寫:「生與女攜手至家,極其歡暱,自以為巫山洛浦之遇,不是過也……生留之宿,態度妖妍,詞氣婉媚,低幃暱枕,甚極歡愛。」則襲自蔣防《霍小玉傳》 中的字句:「須臾,玉至,言敘溫和,辭氣宛媚。解羅衣之際,態有餘妍,低幃暱枕,甚極歡愛。生自以為巫山洛浦之遇不過也。」 從上述例子可以看出,《剪燈新話》對唐傳奇進行了明顯的繼承與模仿。
〈二〉《剪燈新話》中運用了很多唐傳奇典故
很多唐傳奇名篇如《鶯鶯傳》《離魂記》《虯髯客傳》《柳氏傳》等作為典故出現在《剪燈新話》中。一些小說集如《傳奇》《雲溪友議》《續玄怪錄》《本事詩》等,其中的故事也作為典故出現在《剪燈新話》中。
有些唐傳奇故事在《剪燈新話》不同作品中重複出現。如《柳氏傳》的典故分別在《愛卿傳》與《翠翠傳》中出現。《雲溪友議·韋皋》的典故分別在《翠翠傳》和《秋香亭記》中出現。《本事詩·楊素》的典故分別在《聯芳樓記》《翠翠傳》《秋香亭記》中出現。《異聞集·韋安道》的典故分別在《金鳳釵記》和 《鑒湖夜泛記》中出現。
又如《秋香亭記》用典 9 次,具體情況如下:「兩世玉簫猶再合」出自范攄《雲溪友議·韋皋》,「何時金鏡得重圓」出自孟啟《本事詩·楊素》,「倩女」「芳魂」出自陳玄祐《離魂記》,「月老難憑」出自李復言《續玄怪錄·定婚店》,「御溝紅葉堪燒」出自《本事詩·顧況》,「藍橋雖不遠」出自裴鉶《傳奇·裴航》,「世無磨勒,誰盜紅綃」出自《傳奇·崑崙奴》,「章台折柳」出自許堯佐《柳氏傳》,「茅山藥成」出自薛調《無雙傳》。
上述用典情況表明,瞿佑對唐傳奇的許多人物與細節非常熟悉和喜愛。這無疑影響到《剪燈新話》人物形象的塑造與情節的變化發展。
雖然宋代文言小說「既失六朝志怪之古質,復無唐人傳奇之纏綿」 但它對《剪燈新話》仍產生了一定影響。如《水宮慶會錄》中的情節來源於蘇軾《仇池筆記·鱉相公》。明·徐柏齡《蟫精雋》卷三《鱉相公》條云:「瞿存齋《剪燈新話·水宮慶會錄》,蓋本諸此。」所言極是。
《滕生醉游聚景園記》寫騰生不忍與女鬼衛芳華分手,衛以「越娘之事」曉 以利害。越娘之典故便來自宋·劉斧《青瑣高議》別集卷之三《越娘記》。 《渭塘奇遇記》中的故事與宋·皇都風月主人所編的《綠窗新話·王子高遇芙蓉仙》多有相似之處。 可見,《剪燈新話》的創作從宋代傳奇中同樣汲取了營養。
總之,在不斷積累的基礎上,瞿佑充分吸收了前代的文學創作經驗,結合自我的人生體驗和審美經驗,通過不斷的再創作才撰寫出富於作家個性特徵和時代精神的《剪燈新話》來。當然,客觀上也印證了文體之間的相互作用與相互滲透,說明了作家應當不斷借鑒前代文學創作經驗和吸收前代文學作品營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