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1052~1125),北宋詞人,字方回,又名賀三愁,人稱賀梅子,自號慶湖遺老。漢族,出生於衛州(今河南省衛輝市)。出身貴族,宋太祖賀皇后族孫,所娶亦宗室之女。自稱遠祖本居山陰,是賀知章後裔,以知章居慶湖(即鏡湖),故自號慶湖遺老。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賀鑄的《行路難·縛虎手》,一起來看看吧!
行路難·縛虎手
賀鑄〔宋代〕
縛虎手,懸河口,車如雞棲馬如狗。白綸巾,撲黃塵,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顛,不論錢,誰問旗亭美酒斗十千?
酌大鬥,更為壽,青鬢長青古無有。笑嫣然,舞翩然,當壚秦女十五語如弦。遺音能記秋風曲,事去千年猶恨促。攬流光,系扶桑,爭奈愁來一日卻為長。
賀鑄這一首詞就抒寫了詞人報國無門、功業難成的失意情懷。
「縛虎手,懸河口」均借代人才。手能暴虎者為勇士,可引申為有軍事才能的人;口如懸河者為謀士,可引申為有政治才幹的人。倘若逢辰,這樣的文武奇才當高車駟馬,上黃金台,封萬戶侯。可眼前卻窮愁潦倒,車不大,像雞窩,馬不壯,像餓狗。「車如雞棲馬如狗」極形車敝馬瘦,與「縛虎手,懸河口」的誇張描寫適成強烈對照,不平之氣溢於言表。以下正面申抱負,寫感慨:「白綸巾,撲黃塵,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白綸巾亦猶白衣之類,為未出仕之人所著。黃塵指京城的塵土,黃庭堅《呈外舅孫莘老》詩:「九陌黃塵烏帽底,五湖春水白鷗前。」任淵注引《三輔黃圖》:「長安城中,八街九陌。」這六字兩句參用陸機《代顧彥先贈婦》「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之意,謂白衣進京。結合下句「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謂此行不知可否取得富貴。李白《南陵別兒童入京》:「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李詩題說「入京」,詩句說「遊說萬乘(皇帝)」、「辭家西入秦」,皆賀詞「撲黃塵」註腳。詞逕取李詩末句,而易一字增二字作「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雖自負而帶一種傍徨苦悶情態,與李白的仰天大笑、欣喜如狂不同,讀來別有意味。以下「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則襲用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原句。但原辭是通過漢魏易代之際銅人的遷移,寫盛衰興亡之悲感,言天若有感情天也會衰老,何況乎人。此處則緊接上文抒寫不遇者奔走風塵,「天荒地老無人識」的悲憤。以上從志士之困厄寫到志士之牢騷,繼而便寫狂放飲酒。做了俠義之事不受酬金,像「雷顛」一樣;唯遇美酒則不問價。李白《行路難》云:「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值萬錢。」「作雷顛,不論錢,誰問旗亭美酒斗十干」,寫出不趨名利,縱酒放歌,乘醉起舞,一種狂放情態。其中含有無可奈何的悲憤,但寫得極有氣派,使詞情稍稍上揚。
簡言之,此詞上片由愁寫到酒,而下片則由酒寫到愁。過片極自然。不過上片所寫的愁,主要是志士失路的憂愁;而下片則轉出另一重愁情,即人生短促的憂愁:「酌大鬥,更為壽,青鬢長青古無有。」詞情為之再抑。以下說到及時行樂,自非新意,但寫得極為別緻。把歌舞與美人打成一片寫來,寫笑以「嫣然」,寫舞以「翩然」,形容簡妙;「當壚秦女十五」云云是從樂府《羽林郎》「胡姬年十五,春日正當壚」化出,而「語如弦」三字,把秦女的聲音比作音樂一樣動人,新鮮生動,而且不必寫歌已得歌意。這裡極寫生之歡愉,是再揚,同時為以下反跌出死之可悲作勢。漢武帝《秋風辭》云:「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秋風曲雖成「遺音」,但至今使人記憶猶新,覺「事去千年猶恨促」。由於反跌的作用,此句比「青鬢長青古無有」句更使人心驚。於是作者遂生出「攬流光,系扶桑」的奇想。似欲挽住太陽,系之於扶桑之樹,「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李賀《苦晝短》)。這種超現實的奇想,都恰好反映出作者無法擺脫的現實苦悶。「志士惜日短」,只有懷才不遇的人最易感到生命短促、光陰虛擲的痛苦。·所以下片寫生命短暫的悲愁,與上片寫志士失路的哀苦也就緊密聯繫在一起。「行路難」的題意也已寫得淋漓盡致了。不料最末一句卻來了個大轉折:「爭奈愁來一日卻為長!」前面說想留駐日光,使人長生不死,這裡卻說愁人情願短命;前面說「事去千年猶恨促」,這裡卻說一天的光陰也長得難過。一句幾乎翻轉全篇,卻更深刻地反映出志士苦悶而且矛盾的心情,將「行路難」的「難」字寫到入木三分。
全詞藝術特點有三:「詞別是一家」,在當時是很流行的看法,而這首詞卻寫得像詩中的歌行體。「行路難」本就是樂府歌行的題目,此其一;《小梅花》的調式也很特殊,以三字句、七字句為主,間用九字句,「三三七」、「三三九」、「七七」的句式交替使用,句句入韻,平仄韻互換,都與歌行相近,此其二;大量化用前人歌行詩句,其中以采自李白、李賀者為多,此其三。賀鑄曾說:「吾筆端驅使李商隱、溫庭筠常奔命不暇」(廚密《浩然齋雅讀》引賀語),可見善於隱括前人詩意或化用前人詩句,是賀詞的一個藝術特點,此詞表現很突出。
全詞表現作者於失意無聊縱酒放歌之際,既感樂往悲來、流光易逝,又覺愁裡光陰無法排遣的矛盾苦悶心情,但卻用剛健的筆調、高亢的聲調寫成,章法上極抑揚頓挫之能事,行文上跌宕生姿,屬於賀詞中的幽潔悲壯之作,在北宋詞壇上也是很突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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