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蘅塘退士(原名孫洙)所選《唐詩三百首》的七律中,崔顥這首《黃鶴樓》被列為第一名。嚴羽早在《滄浪詩話》中認為:「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又據《唐才子傳》載,李白曾登上黃鶴樓,也想賦詩,但當他看到牆壁上已有崔顥的這首詩,便斂手不作,於是有了「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傳說,感興趣的讀者可以跟著本站小編一起往下看。
現存崔顥的詩作,約有四十多首。有寫宮怨閨怨的,有寫游旅登臨的,有寫邊塞生活的,有寫與僧侶交往的,內容比較駁雜。而且詩風多變,有綺麗纖巧的,有通俗流暢的,有激越慷慨的,有清淡平實而意境深遠的。在他所有現存的作品中,《黃鶴樓》是寫得最好的一首律詩。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崔顥出生於河南開封的名門望族,他青少年時,作風輕薄,風流成性,詩風也浮艷。據說,有權有勢的李邕聽說崔顥頗有才氣,約他會晤。崔顥便把《王家少婦》一詩呈上。誰知思想保守的李邕看後,拂然不悅,認為這詩寫得佻㒓輕浮,轉身便走。崔顥早年聲譽不佳,後來仕途蹭蹬,一生只到處遊逛,做過幾任不三不四的官職。坎坷的經歷、眼界的拓展,讓他逐漸覺得前景渺茫,看透世事滄桑。《黃鶴樓》是他在晚年感到人生虛幻的作品。
人們登臨黃鶴樓賦詩,多是從描寫所見的景色入手,像王之渙《登鸛雀樓》的「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杜甫《登高》的「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等。而崔顥登上黃鶴樓,他首先著眼的,不是黃鶴樓上的景,倒是「黃鶴樓」這名字。
據說,這瀕臨萬里長江的黃鶴樓之所以得名,是因為有人說費文禕,有人說王子安,在樓上跨乘黃鶴,飛上天去,成了仙人。這當然是虛無縹緲的故事。崔顥竟從這神話傳說入手,把虛的事看以為真,巧妙地以黃鶴的具體形象,引導讀者思入微茫,跟著他浮想聯翩。這寫法,確屬新穎而奇特。
《黃鶴樓》前四句,一氣呵成,卻又蘊涵變化,就像瀑布,飛流千尺,而絕壁凹凸不平,這讓奔瀉而下的洪流,衝擊突兀巉巖,濺起陣陣水霧飛花,更能引人入勝。這欲斷還連的語勢,讓讀者更能感受到作者思想感情的衝擊力。
《黃鶴樓》第五、第六句,承接著前四句,崔顥的筆鋒做了個大轉彎,他寫自己的目光:「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如果說,詩的前四句,是詩人寫他遙望天際,那麼,這頸聯便轉為寫他眼光朝下,從仰望蒼穹回過頭來,細看黃鶴樓下的景色了。在地面上,他看到漢陽的樹。這些樹,一株一株,歷歷在目。在樓的另一邊,鸚鵡洲上,芳草茂盛,欣欣向榮。地面上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這景色,和他仰視天空時只見白雲悠悠,一片混茫,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崔顥清晰地描繪他所看到的黃鶴樓前的近景,固然是點染出這一帶景色的秀美,但其最終用意卻不在於此,而在於表現他往下望時,從地面上近處放眼到遠處。因此就有了第七、第八兩句:「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在近處,黃鶴樓地面上的景色一目瞭然,而由此遠眺鄉關,就不是了。崔顥的家鄉在開封,他登高遠眺,懷鄉之情頓生。但是,家鄉遠在千里之外,他怎樣也望不到。加上日暮之際,長江上籠罩著一片煙波,朦朦朧朧,渺渺冥冥。他的視野,即使放盡,也只能感覺到開封遠在天涯。在這裡,崔顥特意提出「家鄉何處是」的疑問,正是要表現他在一面努力思索,竭力尋覓,一面又表現出傷感情懷。如果他直說「日暮鄉關看不見」,直來直往,那就無法細緻表達遠望思鄉的情感了。在句末,崔顥下一「愁」字,概括了他向地平線上遙瞰的心境。其實,這「愁」字也是整首詩的點睛之筆。
封建時代許多詩人在懷才不遇,感到「天之道」無法實現的時候,反而或模糊或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的價值。許多人的出世思想,不過是虛幻化的入世思想的折射。有些人,或從憤懣走向消極,或從憂愁走向空虛,或從宇宙的永恆認識到人生的渺小。這實際上是對人生自我價值無實現的牴觸。反過來,也說明了他對個人價值的重視。崔顥寫作《黃鶴樓》時所表達的思想觀念,在整個封建時代的詩壇上具有普遍性。因此,它受廣大人群的推崇,甚至才出現了連李白也甘拜下風的傳聞。
因此,崔顥這首《黃鶴樓》在《唐詩三百首》七律中被列為第一名也是實至名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