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字浩然,號孟山人,盛唐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人物,與另一位山水詩人王維並稱為」王孟「。下面跟本站小編一起瞭解一下孟浩然所作的《濟江問舟子》吧。
開元十六年(728年)春,孟浩然在長安。這一年,他已經三十九歲了,聖人在這個年齡段曾感歎「四十而不惑」。對於孟浩然來說,卻心猶不甘,因為他尚未功名及身。面對馬上就要開始的科舉考試,他滿懷信心地寫下:「鴻漸看無數,鶯歌聽欲頻。何當桂枝擢,還及柳條新」(《長安早春》)。可惜,他失手了。
在長安和王維逗留數月後,見仕途依舊無望,便頓生退走之意。於是,在第二年夏秋之交離開,可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他自洛陽沿汴水、邗溝南下,行舟山水之間,放縱自我,逸興盎然。在鎮江對岸渡長江,到達杭州之後,再次漂泊越中各地,尋幽訪勝,不亦樂乎,頓覺今是而昨非。
《濟江問舟子》
【唐】孟浩然
潮落江平未有風,
輕舟共濟與君同。
時時引領望天末,
何處青山是越中?
詩題《濟江問舟子》,在《全唐詩》中題目為《渡浙江問舟中人》。濟,過渡之意。這裡的江,當然就是浙江,即錢塘江。唯一的疑問來自於「舟子」和「舟中人」,因為前者可理解為船夫,後者則為同船共渡的人,可包括船夫。或許,可以忽略不計罷。畢竟,不影響內容。
首句「潮落江平未有風」, 潮水回落,水波不興,江面平鋪,一葉扁舟停靠岸畔渡口,舟中人笑看碧波映白雲,察覺肆虐的江風早已遠去。簡練的筆觸,細緻的刻畫,在平常的景象之中,埋藏著原本有些焦躁心靈裡的諸般複雜情緒。
詩人在開篇就接連描寫了三個自然場景,兩個是可以看見的,一是潮落,一是江平,是連續的,有相接關聯的。最後一個卻是來自對眼見之後的再次深入,那就是未有風,也是對前面兩個結果的解釋。這三個字看上去似乎顯得十分尋常,卻不知在這背後流露出來一種無法估量的欣喜若狂。
這一路趕來,孟浩然行舟江湖之上,遇到風波肯定是無數,許多次的險境讓他內心是鬱悶不堪的。他在《揚子津望京口》裡寫道:「江風白浪起,愁殺渡頭人」,把其中的怨氣流露無遺。再來看本詩開頭,就會忽然明白過來,此時此刻的詩人驀地看到風平浪靜的畫面,想到可以繼續行舟之後的美妙時刻。當下的詩人,其心裡的愉快感豈非馬上會爆棚?
次句「輕舟共濟與君同」,君,當是一同乘船之人。萍水相逢,同是天涯客,皆是有緣人,如今能夠同船共渡,何況奔赴的目的地又是相同的,這種難得的旅途相遇,愈加證明了「同船過渡三分緣」的可貴性。
這句是承接上面而來,直接敘寫和詩人同乘一艘船上人相識的場面。天氣難得,日子甚好,是出遊的佳期。詩人和船上的旅客雖然素昧平生,但本著「同舟共濟」的精神,又加上「與君同」的目的地,愈發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親切性。
茫茫人海,你我穿行其間,孤獨像幽靈一樣時時侵襲著人的魂靈,讓本就焦慮的生命難以安寧。或許,用熱望的眼睛尋找另一個他或她,然後唯有攜手同行,才可以用體溫暖和彼此寒冷的心情。正像俗話所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生應當珍惜懂得自己的人。
三句「時時引領望天末」,時時,不時之意。引領,翹首伸脖向遠眺望,以此用來形容內心殷切的期望之情。天末,天際處,指極遠地方。漢代張衡《東京賦》有句:「眇天末以遠期,規萬世而大摹。」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人愈發端坐不住,時不時地伸長脖子,努力向天際處遙望著,希望看清楚一些什麼。
在句首,詩人巧妙地運用疊詞「時時」,轉化「引領」的靜態為「時時」的動態,把詩人翹首期盼的模樣刻畫得活靈活現,而內心裡那種焦急又迫切的心情,也在這簡單的兩個字裡被描摹得入木三分。
此處,詩人直接化用晉詩人陸機《擬蘭若生春陽》中的成句:「引領望天末,譬彼向陽翹。」當「引領」被冠上「時時」之後,動作便被賦予了連續性,能夠很好再現詩人對越中山水勝地嚮往和傾慕的情懷。畢竟,那裡是被謝靈運曾經遨遊,曾經所謳歌的地方。
尾句「何處青山是越中」,詩人遠遠眺望,山巒起伏,連綿不絕,一個念頭油然而生:越中景色天下優美,這隱隱翠峰,迢迢青山,到底哪裡才是呢?詩人用一個疑問來結束全詩,加深了來自於他內心期待的程度,以及對吳越山水的濃厚興致。這個技巧上的運用,是孟浩然喜愛的手法之一。
此處的「青山」,實中藏虛,虛中帶實,虛實相間,實質上已經帶上了兩層意思,一層當然是指現實所見之處的秀美山川,時隱時現於眼前;另外一層則是虛指,是詩人預想之中所要達到的越中綺麗景致,精美山色。
詩人於此故作一個疑問,看似是隨意拉長了思想中的某些距離上的接觸,卻能夠實實在在地延伸內心情感線的反射長度,從而更能凸顯出對所要到達目的地的那種深情厚誼,其如青山蜿蜒綿長,也如青山厚重赤誠。
孟浩然向來擅寫五言詩,風格沖和疏散,語言平易清寧,「寄至味於淡泊」(蘇軾語),事理交織,情景相諧,營造出一種渾融而又高遠的意境。本詩雖為七言,卻仍帶有此種特徵,口語味濃,如出己口,藹然可親的氛圍中,流露愜意襟懷,敞開共濟情懷,使人乍見詩人天真可愛的高雅風度。
王維和孟浩然兩人,都是山水詩中的高手,詩風看上去相似程度極高,都好像飄散閒逸,中正平和,有著閒雲野鶴般的氣韻。不過,仔細體味一番,卻可以在字裡行間察覺著他們的不甘。這種情緒卻各不相同:王維是壯志難舒,心內悲憤,故而以佛理掩飾,可即使是「詩佛」的美譽也難擋其背後的抑鬱之情;而孟浩然則是運氣使然,仕途失意,其高蹈飄逸的後面卻百般失落,萬般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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