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袤(mao)(1127年4月2日—1194年 ),字延之,小字季長,號遂初居士,晚號樂溪、木石老逸民,常州無錫(今江蘇省無錫市)人。南宋著名詩人、大臣、藏書家。祖父尤申,父尤時享,治史擅詩。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尤袤的《淮民謠》,一起來看看吧!
淮民謠
尤袤〔宋代〕
東府買舟船,西府買器械。
問儂欲何為,團結山水寨。
寨長過我廬,意氣甚雄粗。
青衫兩承局,暮夜連勾呼。
勾呼且未已,椎剝到雞豕。
供應稍不如,向前受笞箠。
驅東復驅西,棄卻鋤與犁。
無錢買刀劍,典盡渾家衣。
去年江南荒,趁熟過江北。
江北不可往,江南歸未得。
父母生我時,教我學耕桑。
不識官府嚴,安能事戎行。
執槍不解刺,執弓不能射。
團結我何為,徒勞定無益。
流離重流離,忍凍復忍饑。
誰謂天地寬,一身無所依。
淮南喪亂後,安集亦未久。
死者積如麻,生者能幾口。
荒村日西斜,破屋兩三家。
撫摩力不足,將奈此擾何。
這首詩的起首兩句,描寫的是當時情景。第三句是一問,第四句是一答,將詩的主題表現出來。宋代兵制,官軍之外,尚有鄉兵。詩中所說的山水寨,即當時淮南的一種地方武裝。這種組織,對於抗擊金兵,起過一些作用,但也給人民帶來許多騷擾危害,此詩所揭露的就是這種弊病。
自「寨長過我廬」起,直至下面「一身無所依」,全是一個流離失所的難民的自述,具體描寫了所受之苦。「寨長過我廬」一下八句,寫抽丁時寨長粗暴傲慢,公差吆喝呼喚,鄉人忙著殺雞宰豬,如果供應稍有不合意之處,便會立即遭到一陣鞭打。這種敲詐勒索的情景,在古詩中常可看到。但即使這樣,當地的人們還是難逃被徵入伍的命運。「驅東復驅西」一下四句,寫抽丁後之苦楚:既已應徵,就是兵,而非農了,故整年被東驅西趕,疲於戎事,把農事全荒廢了。但這兵又是鄉兵,只有義務,沒有薪餉,甚至連買刀劍之錢,也要自己承擔。一個農民,不耕作,肯定沒錢。為了買刀置劍,甚至於把妻子的衣服當光,由此更見山水寨擾民之烈。這種典衣賣地的情景,在古詩中也常可看到,此詩可注意的是尤袤揭示了一個矛盾:一方面官府不許人民務農,驅使他們從事戎行;另一方面官府又不承擔任何責任,連軍備開支也要他們自己承擔——好比「既要馬跑,又不供草」。組織山水寨,原是為了抗金保民,現反驅民於死地,那又要它就沒什麼用了。尤袤把這個矛盾深刻地揭示出來,也就揭露了當時一批官吏豪強,借建寨抗金為名,行奪民肥私之實的真相。這個矛盾在當時是沒法解決的,百姓既在淮南無法為生,那又為何不遠走高飛,而坐以待斃呢?「去年江南荒」一下四句,就對此作了回答,將詩意拓寬,由「團結山水寨」的擾民,進而言整個社會的不安。詩中所描寫的這個淮民原居江南,因逃荒來到江北。江北以兵亂不能安生,江南因災荒同樣沒有活路。這天災人禍齊之,百姓流離、無家可歸的情景,躍然紙上。
「父母生我時」一下八句,言當地百姓本是農家子弟,只習耕田種桑,連官府規矩都不懂,是不能當兵打仗的。把這樣的人召集起來,不加訓練,連武器都不會使,也是沒有用的。這是十分明顯的事實,那些官吏、寨長也是看到的,明白的。事實上即使他們看到,也無動於衷,因為對不少人來說,組織山水寨,一方面是欺蒙上司,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趁機勒索,至於這支隊伍究竟有多少戰鬥力,原非其所考慮之事。這就進一步揭露了建立這種山水寨徒勞百姓、無補於事的實質。「流離重流離」一下四句,和上面「驅東復驅西」以下八句呼應。想那唐代孟郊一生潦倒,難免凍餒,也嘗作詩:「食薺腸亦苦,強歌聲無歡。出門即有礙,誰謂天地寬!」(《贈別崔純亮》)可如今這淮民慘苦之狀,更甚於孟郊,顛沛流離,飢寒交迫,茫茫天地,竟無容身之所。殘酷的現實,終於迫使詩中這個淮民發出了這樣的憤激之言:「誰謂天地寬,一身無所依!」
結尾緊接上面官吏之言,針對當時形式,圍繞詩的主題,抒發自己的感慨和議論。自「淮南喪亂後」以下,為作者戒辭,言淮南已經喪亂,安定未久,人口稀少,村落荒涼,用具體的描述,道出了「死者積如麻,生者能幾口,荒村日西斜,破屋兩三家。」這樣的慨歎。對此,官府原應加以安撫、救濟才是。但如今官府無力救濟,反加以擾民,百姓是受不了的。在是一個明顯的事實:民不堪其擾了!即「撫摩力不給,將奈此擾何!」尤袤此詩為民請命,也在結句中明白地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