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伯父文稿》又稱《告伯父文稿》,全稱《祭伯父濠州刺史文》。自署書於乾元元年(758年),行草書,文稿一篇。凡36行,計410字。原刻早佚,見宋《甲秀堂帖》本。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詳細的介紹,一起來看看吧!
文稿目的
乾元元年顏真卿被御史唐旻誣劾,貶饒州刺史(治所在今江西鄱陽),遂祭其伯父顏元孫及一門去世者。
文稿價值
此即為祭文稿本,或行或草,剛勁圓熟,與前之《祭侄文稿》及後之《爭座位帖》為顏氏著名「三稿」。此稿在用筆上中鋒運轉,以沉著凜然為崇尚,不取側鋒之妍,故溢盈篆箱氣息。且一任縱筆,無意於工拙,不計其佈置。然每字活潑圓動,行氣貫串,全篇風神灑脫。王世貞曾以此帖與《祭侄季明文稿》比較,云:「此帖與祭季明侄稿法同而頓挫郁勃似少遜之,然風神奕奕,則祭季明侄稿似不及也。」看來「三稿」為同一類型風格,而因內容與撰寫時的心境不同,又各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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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卷前後隔水有宋「宣和」、「政和」小璽、天水園印及歷代鑒賞收藏印鑒數十方,還有鮮於樞、張晏、周密等人題跋。宋《宣和書譜》有著錄,清乾隆時入內府,原卷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
作品賞析
章法節奏變化
顏真卿著名的行書作品還有「三稿」——《祭侄文稿》、《爭座位稿》(按:亦稱《爭座位帖》)、《告伯父稿》(按:亦稱《告伯父文稿》)。其中,《告伯父稿》為刻本,書、刻皆不足以稱善。《祭侄文稿》與《爭座位稿》實為絕妙之品。
草稿因其性質,書法尤為率意,但率意顯真情,無刻意之跡。《祭侄文稿》運筆迅疾,情緒激動,與其悲憤之情有關。其書法最妙處,一在其字的點畫密聚,草成一個塊面之處;二在其枯筆連擦寫數字之處。這兩種現象交相映襯,造成虛實、輕重、黑白之間的節奏變化,再加上草稿特有的率意所造成的用筆「不拘小節」,和結體的偏於鬆散,形成了顏體稿書風格。《爭座位稿》也有這樣的特點,只不過因是刻本,這些特徵不似《祭侄文稿》那麼真切而已。此外,草稿的塗改、添加之處更增添了率意感,這本是因草稿而自然形成的,如果有著意仿者,將古人的詩文拿來再行塗改一番以追求率意之趣,不免東施效顰,流於淺薄庸俗。
線質沉實挺勁
顏真卿的行書信札、草稿,如《祭侄文稿》等。因其用途和行書書體的形式特點,使其點畫用筆中捨棄了對起筆、收筆和轉折、勾趯等處的刻意求工,但卻保留了沉實挺勁而渾厚的線質,結體則變嚴謹端莊而為寬鬆多態,章法又隨勢產生緊松、疏密的變化,這正體顯出顏真卿書法的藝術創造力和高層次的書美意趣。
顏真卿的真書嚴謹至極,而其行書卻能放任隨意,不拘繩墨,輕鬆空靈,富有情韻。研究顏體行書,所依據的是他的信札草稿,而這些作品都是在平時的非鄭重的實用用途中產生的,由於是隨意所為,無意於佳,所以能表現出真情實意。
點畫厚重,用筆圓渾,結體寬博,這是其真書和行書都具備的基本特徵。但由於行書多用於非鄭重用途的隨意書寫,使其藝術天才、靈感性情隨興得以充分噴發,故其書法點畫飛動,多連筆之勢,體態就勢變異,奇妙無窮,煥發出濃郁的書卷氣息。
線條節奏運動
《祭侄文稿》線條節奏隨著作品的展開而不斷改變。開始時線條沉穩、含蓄、筆畫斷開,隨著連筆增加,速度加快,但一些連續性極強的線條之間,總有些點畫斷開的字作為隔離帶,以至使作品在總體節奏不斷趨向奔放、疾速的同時,隱含著抑揚的交替。當然,每一次循環都把整體節奏推向更激越的一個層次,作品最後在線條無法遏止的推移中結束。作品線條的外部運動和內部運動都包含了豐富的層次和極為細微的變化。它展示一種連續的完整的過程,展示了一種運動在某種精神背景支持下演變、推移,以至達到另一種無法預想的節奏狀態的過程。從作品的起端無法推想它的結尾,更無法推想它在延續中的一切變化。這是手稿、信札類作品與寫本類作品在節奏上的區別。
《祭侄文稿》等作品中的線結構與運動節奏取得了很好的呼應。點畫斷開的單字使字間空間與行間空間融成一片,成為一些相對穩定的字內空間的背景,但是當線條連續性增加時,字間空間時而與字內空間融合,如「都尉」、「何圖」、「無嗟」等,從而轉入另一種空間態勢,使線條所牢籠的空間與背景處於更緊張的衝突中,以至最終插入行間空間,在各種空間無法調和的衝撞中奏出結束的音符;行軸線也與運動節奏相呼應,平直——動盪——恢復清晰的軸線,每一次這樣的反覆都使軸線遠離作品開始時的基調,而在作品結束時產生最強烈的震盪——這也是從起端無法預想的尾聲。
作品「時——空」節奏這種複雜的變化,不可能是作者刻意追求的結果,否則總會在某些細節上露出著意刻畫或是擺佈的痕跡——在他的楷書作品中多少含有此種因素,但沒有在《祭侄稿》中發現過任何蛛絲馬跡。這就是說,左右這件作品複雜節奏的因素,不處於形式構成層面,也不處於作者對形式構成的意識中,而潛藏在作者精神生活深處。《祭侄稿》的文辭透露了有關信息。顏真卿的侄兒季明在安史之亂中犧牲,這件作品是顏真卿所撰祭文的草稿。可以想見作者行文時的沉重心情,但鋪辭行文,總還得對情緒有所克制,然而隨著文章的展開,作者逐漸陷於抑制不住的悲痛中,不能自已,直到文章結束,還可以感到作者無法平復的心境。情緒的波動成為控制這件作品節奏的支點。這當然不是說情緒和線條節奏之間存在精確的對應關係,而是說在決定作品構成的極為複雜的深層原因中,可以找到這樣一個層面:在這個層面上,作者的情緒活動涵蓋了一切;同時這一層面與形式構成層面之間影響自動進行,不受意識的干預。這便是書法創作中的「忘情」。
文字與書法表達
陳振濂在《文字在書法中的載體地位》一章(《書法美學》第三章)中,以元代陳繹曾的跋語為線索對作品進行分析:
《祭侄帖》(《祭侄季明文稿》)是顏真卿悼念死於安史叛軍之手的侄子的文章,身遭家國之痛,他不會不無動於衷。順著陳繹曾的提示去按察顏真卿的感情起伏:「前十二行甚遒婉」,這十二行的文字是:
「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申,第十三叔銀青光祿大夫使持節蒲州諸軍事蒲州刺史上輕車都尉丹陽縣開國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於亡侄贈贊善大夫季明之靈:惟爾挺生,風(按:應為「夙」字)標幼德,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每慰人心,方期戩谷,何圖逆賊間釁,稱兵犯順,爾父竭誠,常山作郡,余時受命,亦在平原,仁兄愛我,俾爾傳言。」
這一段除自述官職之外,對季明的出身幼行作了概括的描述,以及點出時代背景,但尚未及本事。而且「仁兄愛我,俾爾傳言」,是一種綿綿的回憶。尚未達到感情最高潮、衝突最激烈的階段,有這樣文字背景,其書法亦較平穩——當然是激越中的平穩。陳繹曾評其「遒婉」,可稱的論。
「自『爾既』至『天澤』逾五行殊鬱怒,真屋漏跡矣。自『移牧』乃改」。這六行的文字是:
「爾既歸止,爰開土門,土門既開,凶威大蹙,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天不悔禍,誰為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嗚呼哀哉。吾承天澤……」
這一段直接寫出了季明父子的功績與犧牲。「凶威大蹙」是顏氏父子的赫赫戰功,「父陷子死」則是他們慘遭殺害的悲壯結局。對顏真卿來說,是親兄長與親侄子的慘死,切膚之痛與對叛軍的切齒之恨,使這六行「殊鬱怒」:感情的衝突達到高潮。
「自『移牧』乃改。『吾承』至『尚饗』五行沉痛切骨,天真爛然,使人動心駭目,有不可形容之妙」。這五行文字是:
「吾承天澤,移牧河關,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攜爾首櫬,及茲同還,撫念摧切,震悼心顏,才(按:應為「方」字)俟還(按:應為「遠」字)日,卜爾幽宅,魂而有知,無嗟久客。嗚呼哀哉,尚饗!」
這是文章的收束。文中談到尋得季明死骸時,僅剩首級。史傳他兄長顏杲卿遺骸亦蕩然無存,僅尋得一足及頭髮數縷,是則更是沉痛切骨矣。沉痛和鬱怒是兩種不同的情緒,前者低回後者高昂,前者壓抑而後者噴發;陳繹曾以為此是沉痛,頗可玩味。
真摯感情
《祭侄稿》坦白真率,是以真摯情感主運筆墨,激情之下,不計工拙,無拘無束,隨心所欲進行創作的典範。個性之鮮明,形式之獨異,是書法創作述志、述心、表情的典型。作品中所含蘊的情感力度震撼著每位觀賞者,以至於無暇顧及形式構成的表面效果。這恰是自然美的典型結構。
《祭侄稿》是由真摯感情澆灌出來的傑作,是心靈的奏鳴曲,是哀極憤極的心聲,是血和淚凝聚成的不朽巨製。在「忘情」狀態下的無意識的表現手法使作品產生出無比優美的藝術效果。是經過長期探索而在這非常的一瞬間產生創變突破的實例。
《祭侄稿》的線質遒勁而舒和,與沉痛切骨的思想感情融和無間。所謂「乾裂秋風,潤含春風」,也唯此作品能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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