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中1訪袁拾遺不遇》
洛陽訪才子2,
江嶺3作流人。
聞說梅花早4,
何如北地春。
註釋
(1)洛中:指洛陽。拾遺:古代官職的名稱。
(2)才子:指袁拾遺。
(3)江嶺:江南嶺外之地。嶺,這裡指大庾嶺。唐代時期的罪人常被流放到嶺外。流人:被流放的人,這裡指袁拾遺。
(4)梅花早:梅花早開。[1]
譯文
到洛陽是為了和才子袁拾遺相聚,
沒想到他已成為江嶺的流放者。
聽說那裡的梅花開得早,
可是怎麼能比得上洛陽的春天更美好呢?[1]
賞析
題目又是不遇的套路,不知孟夫子又能寫出何種的餘味。
洛陽訪才子,江嶺作流人。地名對地名,身份對身份,對的工穩,但內裡乾坤豈是工穩二字所能涵蓋。洛陽繁華之都也,袁拾遺原居之地,才子人中之傑也,對有人的傾慕之意,繁華之都居才華之人,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而是詩人卻不動聲色的偷天換日,瞬間作天壤之別。江嶺荒蕪偏遠之所也,袁拾遺發配之地也。流人待罪之身也,無限不平的淡。真乃見尺幅千里,瞬息雲泥。前一句讀的時候是多麼的興奮、艷羨,後一句讀的時候又是多麼的失落淒涼苦楚不甘。這種變化於開篇是罕見的,這種語句上的平靜更是可怕的。真實平靜的海面愈加的深邃呀!
怎麼接,一味的苦下去。還能怎麼苦,而且還有濃墨重彩之嫌,這和詩人的風格是背離的。文似看山不喜平,所以要轉,怎麼轉,轉的自然而然,看不出是轉,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承著上句的寫。
聞說梅花早。好,撲面而來風景,竟是梅花,也是文中第一個意象——唯一的具體意象——早梅,多麼的清新淡雅,令人不禁心神為之一蕩,頓時從苦楚慘痛中拔了出來,得到了些許安慰。
喜歡讀詩的讀者可能會有某種靈犀,詩人下面可能會朝著這個方向繼續寫下去,甚至寫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地步,獲得一種自由和愉悅。可是孟夫子是很「規矩」的人,他要回題的,他要收尾呼應的圓形結構,回筆一兜,有一個尺幅千里。
何如北地春。自然而然的回到了洛陽。而且是接著梅花的意象,回到了春天裡的洛陽。而且是在比,南國蠻荒之地和北國華麗之都的比較,怎麼比,沒法比?也許現代在的環保主義者會選擇前者,但不要忘了那是在一千多年以前,都市才是人們心目中的聖地,而蠻荒之都成為人們的聖地是在現代以及未來。詩人此一問,將我們心中剛剛升起的溫暖瞬間毀滅殆盡,一朵梅花的春天怎抵得上一個都城的春天,那裡是遠在天涯的漂泊,這裡是近在咫尺的安居,那是艱難歲月的起始,這是衣食無憂的終生。比的是梅花和春天,比的更是生活與人生。
這首詩雖然短短二十個字,但其境界之大,令人歎為觀止,於情感上雖未著一字,但那種寄予的深情卻在相隔千山萬水的南北之間瀰散開來,雖不得不淡,卻至死不滅。
古中國有過多少這樣的事跡,昨天還高高在上,志滿意得,今天就成階下之囚,路往蠻荒。這就是人生的大玩笑,亦是人生的大悲歡。多少詩人費盡心思的慘淡經營,寫的驚天動地,然而總是難以流傳。
再將詩重新吟誦一遍,北國之城,才子之友;南國之偏,待罪之身;梅花之美,物芳難賞;北都之春,欲哭無淚。這就是絕唱的中國詩,有人可能還根本不知道它是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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