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原名岐,字飛卿,太原祁縣(今屬山西)人。唐代詩人、詞人。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詩辭藻華麗,穠艷精緻,內容多寫閨情。其詞更是刻意求精,注重文采和聲情,成就在晚唐諸人之上,為「花間派」首要詞人,被尊為「花間派」之鼻祖,對詞的發展影響很大。在詞史上,與韋莊齊名,並稱「溫韋」。文筆與李商隱、段成式齊名,三人都排行十六,故合稱「三十六體」。其詩今存三百多首,有清顧嗣立重為校注的《溫飛卿集箋注》。其詞今存七十餘首,收錄於《花間集》《金荃詞》等書中。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溫庭筠的《歸國遙·香玉》,一起來看看吧!
歸國遙·香玉
溫庭筠〔唐代〕
香玉,翠鳳寶釵垂簏簌,鈿筐交勝金粟,越羅春水綠。
畫堂照簾殘燭,夢餘更漏促。謝娘無限心曲,曉屏山斷續。
這首詞寫美女的情態。詞一開始,用「香玉」兩字來概括了女子通體的優美。玉是滑潤的,卻也是冰涼的,但他著一「香」字,不僅成了活色生香,而且更有了溫潤的質感。不止見其膚色之細膩如玉,亦且見肌膚之氣息,中人如蘭之香。有此體香,其溫自不待言的了。古人喜歡用玉來形容女子。如王建的《宮中調笑》:「玉容憔悴三年。」再如杜牧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不僅人如玉,而且是香玉,唐玄宗的《好時光》中說:「蓮臉嫩體紅香。」這就使人感到了女子的膚色不僅潔白如玉,而且吹氣如蘭,甚至通體生香。如此的女子,雖不言其如何美,僅此「香玉」二字,便已足夠是人間之至可寶貴的了,其人如玉。而詞的第二、三兩句進一步寫她的身份。她頭上的釵是用翡翠打磨而成的一隻翠鳳,翠鳳的口中,還吊著一串耀眼的寶石,如流蘇般沉沉地垂著。鈿筐,是小簪子;交勝,是臂上的金環。這些裝飾品上面都閃耀著金星。頭上的首飾是華美的。第四句寫她身上穿的衣服。那質地的高貴,是經過西子浣洗過的春水般的越羅。用春水來形容羅,不僅寫出了顏色,而且還寫出了飄拂的姿態,像碧波般的漾蕩。這就將人更襯的如出塵的仙女、那宓水妃子。這些都寫出她的身份是高貴的,這就恰如高明的電影導演那樣,首先給觀眾看到的是這麼一個服飾華麗的絕色女子的特寫,使觀眾一開始就為她的艷色所驚異。人既如玉,而服飾又是這般的華麗,極言其美,也就是極言其才。她既是這般的美,讀者便也極希望看到她將是如何幸福。
下片將鏡頭一下拉開,成了全景,使讀者看到了她所居的臥室,是雕樑繪藻的畫堂。自然室既如此,則與之相應的擺設也就不言而可知了。看來已是半夜了,因為蠟燭已經燒了很久;閃閃的餘光在低垂的竹簾上跳動著。這一特寫,首先給人的是一個不安定的空虛的感覺。
於是,讀者就要用另一種憐惜的眼光,再看一下這個女子了。她如此盛裝,卻原來是那無限傷心的樣子。而隨著更漏滴殘的聲音,讀者似乎也理解了她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她所守望的人。但卻被這無情的更聲驚醒了,好夢成空,原來只是一己的空想。是以她這才忡怔地呆著,兩眼只盯著那有著山水畫的屏風。讀者隨著她的眼光落在了屏風上,看到了曙色光臨,因為屏風是曲折著擺在那裡的。向陽的一面就被曙光照見了,而向陰的一面卻還是黑的,因此上面畫的山水,也就像若斷若續的那樣——讀者從這癡呆的眼神中,感到了她的惆悵,是在想望著那山水之間的他。是的,一夜又過去了,連夢也做不完全。這就又透露了她已不知這樣經歷過多少次的傷心和失望了。望極之後,便會是失望。詞人雖沒有說,然而其勢豈非已是擺在這裡的了。
詞人這樣寫她的裝飾,不僅是美的需要,也是為了寫出典型的人,寫出了她華貴的身份,是在說明她的不幸,完全不在於自己,她豈非已是非常完美的了,而就在於他所望之人的薄倖。
寫她如此孤寂,用「夢」來點明她思念之專,用「無限心曲」來寫她思念之深,用暗示一夜又一夜來寫她的忠貞,這就把一個守貞的貴婦人寫活了。然而她所等得的,分明是無情的遺棄。詞是華麗的,卻深深地隱藏著無聲的怨懟。會讀的會讀出如魯迅先生說的:「我們聽到呻吟,歎息,哭泣,哀求,無須吃驚。見了酷烈的沉默,就應該留心了;見有什麼像毒蛇似的在屍林中蜿蜒,怨鬼似的在黑暗中奔馳,就更應該留心了:這在預告『真的憤怒』將要到來。」(《華蓋集·雜感》)溫庭筠在這裡寫出的沉默和怨懟,很難說這不是即將崩潰的晚唐政治的寫照。而不會讀的、或者說滿腦子封建意識的,就只會讀出陳梁宮體,然而這確實是冤枉了溫庭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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