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晨起,飯而行。仍取木膽肩負之。由岡東南下峽一里餘,復有煙氣鬱勃,則熱水復溢塢中,與冷水交流而西出峽,其塢皆東大山之環壑也。
由其南復上坡里餘,有坑自東山橫截而西,若塹界濠溝為界之者,其下亦水流淙淙。
隨坑東向上一里,從坑墜處南渡其上。蓋其東未渡處,亦盤壑成坪,有村倚東峰下,路當其西南。半里,有岐:一南行坡上,一東向村間。余意猜想,認為向東者乃村中路,遂循東峰南行,前望尖山甚近。三里稍下,見一塢橫前,其西下即烏索之旁村,其南逾即雅烏之西坳矣,乃悟此為固棟道。亟轉而東,莽行坡阪間。一里,得南來大路,乃知此為固棟向南香甸道,從之。漸東北上一里,稍平,東向半里,復上坡。平上者一里,行峰頭稍轉而南半里,即南雅烏之脊也。從其上可南眺巃嵷山,而北來之嶺,從其北下墜為坳,復起此坡。
東隨塢脊平行半里,乃東北下。抵坳東,則有路西自坳中來者,乃熱水塘正道,當從墜坑東村之岐上,今誤迂而南也。於是又東下一里餘,其下盤而為坪,當北山之東,山界頗開,中無阡塍道路田疇,但豐草芃芃.東北一峰東突,巀嶪前標,即石房洞山也,其後乃西北而屬於西山。西山則自北而南,如屏之列,即自熱水塘之東而南度雅烏者也。於是循西山又北下半里,見有兩三家倚南坡而廬,下頗有小流東向而墜,而路出其西北,莫可問為何所。已而遇一人,執而詢之。其人曰:「雅烏山村也。」亟馳去。後乃知此為畏途,行者俱不敢停趾,而余貿貿糊塗不明的樣子焉自適也。
又北一里,再逾一東突之坡,一里,登其坳中,始覺東江之形,自其南破雅烏東峽而去,而猶不見江也。北向東轉而下,一里,有峽自西北來,即巀嶪後西北之山,與西界夾而成者,中有小水隨峽東出,有小木橋度其上。過而東,遂循北山之麓,始見南壑中,東江盤曲,向西南而破峽。蓋此地北山東突而巀嵲nie山高而峻,南山自石洞廠南,盤旋西轉,高聳為江東山北嶺,與北對夾,截江西下,中拓為塢,曲折其間。路從其北東行一里,有岐東南下塢中,截流渡舟,乃東趨石洞之道;有路東北挾巀嵲之峰而轉,乃北趨南香甸道。於是東北一里餘,轉巀嵲峰東。遙眺其塢大開,自北而南,東西分兩界夾之。
西山多東突之尖,東山有亙屏之勢,塢北豁然遙達,塢東則江東北嶂,矗峙當夾。惟東南一峽,窈窕而入,為楊橋、石洞之徑;西南一塢,宛轉而注,為東江穿峽之所。
先是,余望此巀嵲之峰,已覺其奇;及環其麓,仰見其盤亙之崖,層聳疊上;既東轉北向,忽見層崖之上,有洞東向,欲一登而不見其徑,欲捨之又不能竟去。遂令顧僕停行李,守木膽於路側,余竟仰攀而上。
其上甚削,半里之後,土削不能受足,以指攀草根而登。已而草根亦不能受指,幸而及石。
然石亦不堅,踐之輒隕垮塌,攀之亦隕,間得一少粘者,繃足掛指,如平貼於壁,不容移一步。欲上既無援,欲下亦無地,生平所歷危境,無逾於此。蓋峭壁有之,無此蘇即酥軟而散土;流土有之,無此蘇石。久之,先試得其兩手兩足四處不摧之石,然後懸空移一手,隨懸空移一足,一手足牢,然後懸空又移一手足,幸石不墜,又手足無力欲自墜。
久之,幸攀而上,又橫貼而南過,共半里,乃抵其北崖。稍循而下墜,始南轉入洞。洞門穹然,如半月上覆,上多倒垂之乳。中不甚深,五丈之內,後壁環擁,下裂小門。批隙而入,丈餘即止,無他奇也。出洞,仍循北崖西上。難於橫貼之陟,即隨峽上躋,冀有路北迂而下,久之不得。半里,逾坡之西,復仰其上崖高穹,有洞當其下,洞門南向,益竭蹶指艱難行走從之。
半里,入洞。
洞前有巨石當門,門分為二,先從其西者入。
門以內輒隨巨石之後東轉,其中夾成曲房,透其東,其中又旋為後室,然亦丈餘而止,不深入也。旋從其東者出。還眺巨石之上,與洞頂之覆者,尚餘丈餘。門之東,又環一石對之,其石中懸如台,若置梯躡之,所覽更奇也。出洞,循崖而北半里,其下亦俱懸崖無路,然皆草根懸綴。遂坐而下墜,以雙足向前,兩手反而後揣抓草根,略逗阻滯其投空之勢,順之一里下,乃及其麓。與顧僕見,若更生也。
日將過午,食攜飯於路隅,即循西山北行。三里而西山中遜,又一里,有村倚西山塢中,又半里,繞村之前而北,遂與江遇,蓋江之西曲處也。其村西山後抱,東江前揖,而南北兩尖峰,左右夾峙如旗鼓,配合甚稱。有小溪從後山流出,傍村就水,皆環塍為田,是名喇哈寨,亦山居之勝處也。溯江而北,半里,度小溪東注之橋,復北上坡。二里,東北循北尖峰之東麓。一里餘,仰見尖峰之半,有洞東向高穹,其門甚峻,上及峰頂,如簷覆飛空,乳垂於外,檻橫於內,而其下甚削,似無陟境,蓋其路從北坡橫陟也。余時亦以負荷未釋,遂先趨廠。又北一里餘,渡一西來之澗,有村廬接叢密集相速而建於江之西岸,而礦爐滿佈之,是為南香甸。乃投寓於李老家,時甫過午也。
先是,余止存青蚨三十文,攜之袖中,計不能為界頭返城之用,然猶可糴米為一日供。
退石房洞扒山,手足無主,竟不知拋墮何所,至是手無一文。乃以褶襪裙即裌衣襪子裙子三事懸於寓外,冀售其一,以為行資。久之,一人以二百餘文買紬裙去。余欣然,沾酒市肉,令顧僕烹於寓。余亟索飯,乘晚探尖峰之洞。乃從村西溯西來之溪,半里,涉其南,從僰彝廬後南躡坡。
迤邐南上一里,遂造洞下。
洞內架廬三層,皆五楹,額其上曰「雲巖寺」。始從其下層折而北,升中層,折而南,升上層。其中神像雜出,然其前甚敞。石乳自洞簷下垂於外,長條短縷,繽紛飄颺,或中透而空明,或交垂而反捲,其狀甚異。復極其北,頂更穹盤而起,乃因其勢上架一台,而台之上又有龕西迸,復因其勢上架一閣。又從台北循崖置坡,盤空而升,洞頂氤氳之狀,洞前飄灑之形,收覽殆盡。台之北,復迸一小龕南向,更因其勢而架梯通之,前列一小坊,題曰「水月」,中供白衣大士。余從來嫌洞中置閣,每掩洞勝,惟此點綴得宜,不惟無礙。而更覺靈通,不意殊方即邊遠偏僻之地反得此神構也。時洞中道人尚在廠未歸,雲磴不封,乳房無扃,憑憩久之,恨不攜囊托宿其內也。洞之南復有一門駢啟,其上亦有乳垂,而其內高廣俱不及三之一,石色赭黃如新鑿者。攀其上級,復透小穴西入,二丈後曲而南,其中漸黑,而有水中貯,上有滴瀝聲,而下無旁洩竇流出之孔,亦神瀵fen水源深大而從地中湧出之泉也。洞中所酌惟此。其中穴更深迥,但為水隔而黑,不復涉而窮之。乃下,仍從北崖下循舊路,二里返寓。遂啜酒而臥,不覺陶然。
南香甸,余疑為「蘭香」之訛,蓋其甸在北,不應以「南」稱也。山自明光分脈來,西即阿幸東南下之山,東乃斜環而南,至甸東乃西突而南下,夾江流於中。其流亦發於明光,北即姊妹山東行之脈也,是為固棟東江之源。此中有「明光六廠」之名,而明光在甸北三十里,實無廠也,惟燒炭運磚,以供此廠之鼓煉。此廠在甸中,而出礦之穴在東峰最高處,過雅烏北嶺,即望而見之,皆採挖之廠,而非鼓煉之廠也。
東峰之東北有石洞廠,與西北之阿幸,東南之灰窯,共為六廠雲。諸廠中惟此廠居廬最盛。然阿幸之礦,紫塊如丹砂;此中諸廠之礦,皆黃散如沙泥,似不若阿幸者之重也。
二十八日晨起,霧甚。平明,飯而為界頭之行。其地在南香甸東南,隔大山、大江各一重。由南香東北大廠逾山,則高壑重疊,路小而近;由南香東南陽橋礦逾東嶺,則深峽平夷,路大而遙。時因霾黑,小路莫行,遂從土人趨陽橋道,且可並覽所云石洞也。從村東度江橋。其橋東西橫架於東江之上,覆亭數楹。由橋東,即隨江東岸,循東山南向行。東山者,即固棟江東山之脈,北自明光來,至大廠稍曲而東南,至是復西突而南下,屏立南香甸之東。其上有礦穴當峰之頂,茅舍緣之沿山峰修建,自雅烏北嶺遙望,以為南香甸也,至而後知為朝陽出礦之洞。
然今為霧障,即咫尺東山,一無所睹,而此洞直以意想走之而已。南行八里,則有峽自東山出,遂東轉而蹈之。其峽北即東山至此南盡,南即東嶺之轉西,西矗於南香甸南,為江東山北嶺者也。開峽頗深,有泉西出而注於東江,即昨所以巀嵲山前分岐渡江而東入之峽也。峽徑雖深,而兩崖逼仄。循北山東行二里,望見峽內亂峰參差,扼流躍穎,亟趨之。
一里至其下,忽見北崖中迸,夾峙如門,路乃不溯澗東上,竟北轉入門。蓋門左之崖,石腳直插澗底,路難外瀠,故入而內繞耳。由門以內,仍東躡左崖之後,一里,遂逾亂峰之上,蓋石峰三四,逐隊分行,與流相鏖ao爭奇,獨存其骨耳。
循北峰攬澗南亂峰,又東一里,路復北轉,蹈北峰之隙北下。半里,則峰北又開一峽,自北而南,與東來之峽,會於北峰東突之下,同穿亂峰之隙而西。
所謂北峰者,從大廠分支西南下,即南香甸東突之峰,余今所行路,循其南垂向東者也,其東南垂亦至是而盡。是山之西北,有礦西臨南香甸者,曰朝陽洞;是山之東南,有礦東臨是峽者,曰陽橋。陽橋之礦,亦多挑運就煎煉於南香,則知南香乃眾礦所聚也。隨峽北望,其內山回壑辟,有廠亦爐煙勃勃,是為石洞廠。所云石洞者,大廠之脈,至是分環:西下者,自南香東界而南至陽橋,下從峽中,又東度一峰,突為「虎砂」而包其內;東下者,亦南走而東環之,至東嶺而西轉,穹為江東山北境,繞為「龍砂」而包其外。其水自石洞東,南出合東嶺北下之水,西注於亂峰,與陽橋度峽水合流,西注東江。是石洞者,眾山層裹中之一壑也,從陽橋峽北望而見之,峽中度脈而東,雖無中界之脊,而水則兩分焉。
余時欲從峽趨石洞,慮界頭前路難辨,不若隨同行者去。
遂捨石洞,從東峽溯流入,三里,則路東有峰前屏,北界陽橋東度之峰,至是東盡。石洞之水,隨東屏之山,南出而西轉,則陽橋南峽之上流也。
路抵東屏前山下,亦分岐為二:東北溯石洞水逾嶺者,為橋頭路;東南溯東嶺北下之水逾嶺者,為界頭路。然則西下峽中之水,以石洞者為首,以東嶺者為次也。於是東南上坡,二里余,陟嶺巔,是即所謂陽橋東嶺矣。逾嶺即南下。一里,復陟峽而上,從嶺上南行。二里,就其東南坡而下,二里,越東流之壑。復稍上二里,越其南坡,再下。有岐下東大峽,為同行者誤而南,一里餘,始知其誤。
乃莽陟坡而東北,一里,遇西來道,偕之東陟塍。
一里餘,則龍川東江之源,滔滔南逝,系籐為橋於上以渡。橋闊十四五丈,以籐三四枝高絡於兩崖,從樹杪中懸而反下,編竹於籐上,略可置足,兩旁亦橫竹為欄以夾之。
蓋凡橋鞏而中高,此橋反掛而中垂,一舉足輒搖蕩不已,必手揣旁枝,然後可移,止可度人,不可度馬也,從橋東遵塍上,始有村廬夾路。二里,復東上坡,由坡脊東行。其坡甚平,自東界雪山橫垂而西下者。行其上三里,直抵東山下,是為界頭村。其村倚東山面北,夾廬成街,而不見市集。詢之,知以旱故,今日移街於西北江坡之間,北與橋頭合街矣。蓋此地旱即移街,乃習俗也。乃令顧僕買米而炊。余又西北下抵街子,視其擾擾而已,不睹有奇貨也。既乃還飯於界頭。其地已在龍川江之東,當高黎貢雪山西麓,山勢正當穹隆處。蓋高黎貢俗名崑崙岡,故又稱為高侖山。其發脈自崑崙,南下至姊妹山;西南行者,滇灘關南高山;東南行者,繞小田、大塘,東至馬面關,乃穹然南聳,橫架天半,為雪山、為山心、為分水關;又南而抵芒市,始降而稍散,其南北之高穹者,幾五百里雲;由芒市達木邦,下為平坡,直達緬甸而盡於海:則信為崑崙正南之支也。
由界頭即從雪山西麓南行,屢逾西突之坡,十五里,遙望羅古城倚東山坡間,有寺臨之。
此城乃土蠻所築之遺址。其寺頗大。
有路從此逾雪山,過上江。又南二里,過磨石河。又南二里,越一山,又逾一西突之坳。
又南二里,過一小木橋。
又南一里,越一坡,乃循坡東轉。二里,抵東南峽口,有山自東大山南環而峙於門,大路逾坡而南上,小徑就峽而西南。乃就峽口出,則裡,宿瓦甸。瀕江東岸,亦南北大塢也,村塍連絡;東向大山,即雪山,漸南與山心近矣。
二十九日飯而平明,隨江東岸行。二里余,兩岸石峰交合,水流峽間,人逾崖上,江為崖所束,奔流若線,而中甚淵深。峽中多沸水之石,激流蕩波,而漁者夾流置罾於石影間,攬瑤曳翠,無問得魚與魚之肥否,固自勝也只求自我感覺良好。半里,越崖南下。江亦出峽,有石浮波面,儼然一黿鼉yuantuo團魚和揚子鱷隨水出也。又南二里,過上莊,有山西突,中夾塢成田,村倚突峰之東,江曲突峰之西,而路循塢中。逾脊而西南,又一里餘,復與江遇,而兩崖復成峽,石之突峽迎流,與罾之夾流曳翠,亦復如前也。一里,江曲而西,路從江之南,亦曲而西截向北之塢。於是北望隔江南下之山,至是中分;其東支已盡橫突而東,即西峽之繞而下者;其西支猶橫突西南,即固棟兩江所合而南盤者;兩支之中,北遜成塢,而灰窯廠臨其上焉。是廠亦六廠之一,所出礦重於他處,昔封之而今復開,則不及他處矣。西一里,復上一北突小岡,有竹環坡,結廬其中者,是為苦竹岡。
越而南下,共一里,又越塢南上,遂從坡上南行。二里,江隨西峰之嘴曲而東南,始艤舟而渡其西岸,隨西山南行。一里,坡尾東掉,路亦隨而東。南逾之一里,有一二家倚坡北向而居,由其東更南上一里,遂逾其東下之脊。南行脊間二里,復稍下,有小峽自西而東,其峽甚逼,中有小水,搗坑東出。乃下半里,稍西轉,迎流行峽中,有數家倚峽北,是為曲石。而峽之西,其內反辟而成塢,亦有村廬倚之,則峽水之所從來也。於是南截峽流,又上坡。行坡間二里,有村當路左,亦曲石之村廬也。又南三里,乃隨坡西轉,始見坡南塢大開,水東貫之,則固棟兩江合而與順江、響水溝諸流一併東出者也。循此坡稍北,即與界頭、瓦甸之江合,是為龍川江之上流,蓋交會於曲除者也。固棟之江東山,自石洞南度脊,亦中盡於曲除者也。余先自固棟歷其西,又從陽橋東嶺逾其北,又從瓦甸瞻其東,又從灰窯、曲石轉其南,蓋江流夾其三方,而余行周繞遍其四隅矣。西行一里,又南向峻下者一里,及塢底,有橋跨江,亦鐵鎖交絡而覆亭於其上者,是為曲石橋。按《一統志》,龍川江上有籐橋二,其一在回石。按江之上下,無回石之名,其即曲石之誤耶?
豈其橋昔乃籐懸,而後易鐵鎖耶?
於是從江南岸上坡,西向由峽上。二里余,復南向陟嶺,二里余,登嶺頭。有三四家當嶺而居,是為酒店,以賣漿得名也。
飯而行,循嶺東南向二里下,稍西轉,復南行坡上。
又二里稍下,陟一塢而上。又南二里,過陳揮使莊。又南隨峽中行,二里,有隴環前峽折而自西來,有岐直南躡其隴,余乃隨眾從峽中西行。半里,漸西上,又半里,折而南上,又半里,南登隴脊,始逾東度之脈。於是南望,前壑大開,直南與羅生山相對,其中成塢甚遙,州城隱隱在三十里外,東之球瓓,亦可全見,惟西之寶峰,又西北之集鷹,皆為巃嵷南下之支所掩,不得而見焉。余先賈勇獨上,踞草而坐。久之後行者至,謂其地前有盜,自東山峽中來,截路而劫,促余並馳南下。東望層峽重巒,似有尋幽之徑,而行者惟恐不去之速也。
下二里,望見澄波匯山麓,余以為即上干峨清海子矣。
又峻下二里,有村廬當海子北岸,竹徑扶疏,層巒環其後,澄潭映其前。路轉其東北隅,有小水自峽間下注,有賣漿之廬當其下。入而少憩,以所負木膽浸注峽泉間,且問此海子即上干峨澄鏡池否。其人漫應隨意回答之,但謂海子中有魚,有泛舟而捕者,以時插秧,止以供餐,不遑huang多餘的、空閒的出賣。然余憶《志》言,下海子魚可捕,上海子魚不可捕,豈其言今不驗耶?
循海東峻麓行二里,及海子南濱,遇耕者,再問之。始知此乃下海子,上海子所云澄鏡池者,尚在村東北重山之上,由此而上五里乃及之。余不能從。南二里,越一澗,有村連竹甚深,是為中干峨村。由村南又南下三里,其村竹廬交映更遙,是為下干峨村。至是東坡之下,闢為深塢,而溪流南貫。由是從村南稍西,即轉南向,隨坡上行。一里,漸南下,俯瞰塢中溪流,已有刺小舟而浮者。既而南行二里,有一二家倚坡灣而居,與下干峨南北遙對。
從此東向隨坡上半里,乃躡坡之東嘴。從其上南轉,則東嘴之下,其崖甚峻,又數十家倚其麓而居,竹樹蒙茸,俯瞰若不可得而窺也。
南半里,稍西復轉而南,半里,崖下居廬既盡,忽見一大溪東向而橫於前,乃透崖而出石穴者。
崖峻無路下墜,沿崖端南行半里,稍下,見有徑下沿坡麓,乃令顧僕守木膽於路隅,余策杖墜麓循崖北轉。又半里,投叢木中,則其下石穴交流,土人以石堤堰水北注。堤之上,回流成潭,深及四五尺;堤之下,噴壑成溪,闊幾盈四五丈。泉之溢處,俱從樹根石眼糾繆liǎo纏繞中出,陰森沁骨。掬而飲之,腑臟透徹,悔不攜木膽來一投而浸之也。既乃仍南沿崖麓,半里,至顧奴候處,取木膽負而行。
又南二里下坡,有數家當坡之東,指余東向逾梁。其梁東西跨干峨下流之溪,《志》所謂馬場河也。逾梁東,即東南逾田塍間,三里,抵東山下,又有溪自東而西,有梁南北跨之,是為迎鳳橋,以其西有飛鳳山也。橋下水即東南出於赤土坡者,北流至羅武塘,出馬邑村,西向經此而與馬場河合。
過橋遂直趨而南。二里,再南逾一梁,梁下水如線將絕,則黃坡泉之向北而西轉者。又南一里,又南逾一梁,其水亦將絕,則飲馬河之向北而西轉者。又南一里,入騰越北門。行城中二里,出南門。城中無市肆,不若南關外之喧闐聲大而雜也。抵寓已下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