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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死釵嫁,程高序本說「薛寶釵出閨成大禮」。賈寶玉雖追求獨立之精神,但是在現實裡,妥協倒是他慣常的做法,金釧被逐他只會躲,攛掇著蔣玉菡逃出忠順府,可關鍵時刻一有壓力,他就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供。所以,和寶釵成婚,並沒有人拿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全部的程式當然是他親自完成的。
黛玉已死,空留餘恨,日子總還要過下去。寶玉和寶釵有過一段共同生活的日子。這一點,從前八十回眾多的透露以及脂批裡可知。黛玉亡逝距寶玉出家,之間也還是發生了諸多的故事。比如:對鏡悼顰兒、襲人出嫁、鳳姐堂前掃雪、賈芸探庵、獄神廟慰寶玉,還有襲人蔣玉菡供奉寶玉寶釵夫婦等。
金陵十二釵判詞的第一首,是將黛釵放在一起創作的:「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這是二寶成婚後,寶玉對待寶釵對待婚姻和心中摯愛的基本態度和做法。寶釵只獲得了一個婚姻的軀殼,她從未獲得過寶玉一時一刻的真心。
其實我們讀《紅樓夢》前八十回,寶玉雖說和寶釵觀念不合,但他對寶姐姐有著最基本的尊重,偶爾也能流露出一些情不自禁。尤其是也把人家娶回家了,婚後卻變得絕情冷冰冰繼而拋妻別婢懸崖撒手,不大符合常理。其實寶釵在上位榮國府少奶奶後,至少她在兩件事上的表現,使得寶玉對她失去了僅有的一點溫情,決心離她而去。
一、對待襲人,從同盟到不容
襲為釵副,這是脂硯齋明確地給予襲人的定位。襲人這個角色不討喜,她也的確逐漸地失去寶玉的信任,比如寶玉挨打那一次要給黛玉送帕,他就專門支開了襲人遣晴雯去辦。很明顯這時寶玉已經防備她了。
但,無論襲人做了什麼,哪怕她在驅趕晴雯這樣的事上有過小動作,寶玉厭棄她,甚至都將懷疑是她搞鬼的話當面說給襲人了,但寶玉最終的態度,也不過是晴雯等幾個人已經是死的死去的去了,千萬別再出事了。他自幼得襲人照拂,和她也早有男女之實。亦姐亦妾,襲人早就是他的親人了。這是他不會主動驅攆襲人的現實基礎。
寶釵卻不同。當初黛玉晴雯在,寶釵和襲人利益一致,當然是天然的同盟。但兩個人屬於同一類人。尤其是襲人對於寶釵,金玉良緣成為現實後,襲人不但沒有了利用價值,面對這樣一個老資格的姨娘,只會讓寶釵如鯁在喉。襲人會的,寶釵全會,襲人不會的,寶釵也會。襲人還有什麼用呢?
寶玉不喜歡襲人也不過是晾著她,但是,如果寶釵容不下襲人,那寶玉就是另一種感覺了。寶釵不是事事示人以心地寬大有涵養嗎,對了,這就是襲人曾經給予寶釵的讚美和評價。
襲人具體是怎麼離開的,細節已經無從知曉了,但脂硯齋將襲人離開榮國府對寶玉說的話記錄下來了,襲人對寶玉說:「好歹留著麝月。」「好歹」二字透著一種不得已,她到最後還在為寶玉著想,這句話也證明怡紅院的舊人已經離開的差不多了,如果麝月再走,襲人是不放心的。陪伴寶玉到最後的丫頭也的確只有一個麝月,寶玉留她到最後,更證明了,寶玉對襲人,情誼總歸是抹殺不淨的。
二、對待失勢的王熙鳳的冷血
《紅樓夢》前八十回,關於賈璉和王熙鳳的夫妻感情,因尤二姐之死,賈璉已是懷恨在心,後來經濟愈加緊張,王熙鳳的嫁妝首飾一件件當掉來補榮國府的窟窿。夫妻二人的關係事實上已經決裂了。
二十三回,寶玉被賈政叫去上房,出來至穿堂門前,碰上倚門等他的襲人在此,問他:「(老爺)叫你做什麼?」就在這個地方,有脂硯齋批語道:妙!這便是鳳姐掃雪拾玉處。
鳳姐為什麼會做這等粗使奴僕所幹的差事呢?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被賈璉休了之後,被勒令做下人幹的粗活,這是賈璉對她的報復,也是王熙鳳作孽太多的報應。專門寫「鳳姐拾玉」,不但證明寶玉的玉丟過,這四個字也是有溫度的,證明寶玉和鳳姐的感情一直深厚。可是鳳姐之所以被當作粗使的下人,僅僅賈璉厭棄是做不到的,至少還得有王夫人和薛寶釵的冷血才能實現。王熙鳳是王夫人的親侄女,忠心為她操勞了多年。而薛寶釵是王熙鳳的親表妹,寶二奶奶今日之權也恰恰是鳳姐昨日之風光。無論鳳姐和她們有怎樣的矛盾,畢竟是骨肉至親,怎能對親人如此的境遇熟視無睹?
王夫人無論做什麼, 賈寶玉不好說什麼,但寶釵的不作為,卻只會讓他對寶釵打分更低。薛寶釵最重要的標籤就是「冷」和「無情」,對襲人、對鳳姐的態度和做法,令寶玉對寶釵僅有的一點溫情也消失了,別說和她同房,和她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都是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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