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701年—761年),字摩詰,號摩詰居士。河東蒲州(今山西永濟)人,祖籍山西祁縣。唐朝詩人、畫家。王維參禪悟理,精通詩書音畫,以詩名盛於開元、天寶間,尤長五言,多詠山水田園,與孟浩然合稱「王孟」,因篤誠奉佛,有「詩佛」之稱。 書畫特臻其妙,後人推其為南宗山水畫之祖。著有《王右丞集》《畫學秘訣》,存詩約400首。北宋蘇軾評云:「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王維的《田園樂七首·其六》,一起來看看吧!
田園樂七首·其六
王維〔唐代〕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朝煙 一作:春煙)
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
詩中寫到春「眠」、「鶯啼」、「花落」、「宿雨」,與孟浩然的五絕《春曉》相似。兩首詩寫的生活內容有那麼多相類之處,而意境卻很不相同。彼此相較,最易見出王維此詩的兩個顯著特點。
第一個特點是繪形繪色,詩中有畫。這並不等於說孟詩就無畫,只不過孟詩重在寫意,雖然也提到花鳥風雨,但並不細緻描繪,它的境是讓讀者從詩意間接悟到的。王維此詩可完全不同,它不但有大的構圖,而且有具體鮮明的設色和細節描畫。寫桃花、柳絲、鶯啼,捕捉住春天富於特徵的景物,這裡,桃、柳、鶯都是確指,比孟詩一般地提到花、鳥更具體,更容易喚起直觀印象。通過「宿雨」、「朝煙」來寫「夜來風雨」,也有同樣的藝術效果。在勾勒景物基礎上,進而有著色,「紅」、「綠」兩個顏色字的運用,使景物鮮明怡目。讀者眼前會展現一派柳暗花明的圖畫。「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加上「楊柳依依」,景物宜人。著色之後還有進一層渲染:深紅淺紅的花瓣上略帶隔夜的雨滴,色澤更柔和可愛,雨後空氣澄鮮,瀰散著冉冉花香;碧綠的柳絲籠在一片若有若無的水煙中,更裊娜迷人。經過層層渲染、細緻描繪,詩境自成一幅工筆重彩的圖畫;相比之下,孟詩則似不著色的寫意畫。一個妙在有色,一個妙在無色。孟詩從「春眠不覺曉」寫起,先見人,後入境。王詩正好相反,在入境後才見到人。因為有「宿雨」,所以有「花落」。花落就該打掃,然而「家童未掃」。未掃非不掃,乃是因為清晨人尚未起的緣故。無人過問滿地落花的情景,別有一番清幽的意趣。這正是王維所偏愛的境界。「未掃」二字有意無意得之,毫不著力,渾然無跡。末了寫到「鶯啼」,鶯啼卻不驚夢,山客猶自酣睡,這正是一幅「春眠不覺曉」的入神圖畫。但與孟詩又有微妙的差異,孟詩從「春眠不覺曉」寫起,其實人已醒了,所以有「處處聞啼鳥」的愉快和「花落知多少」的懸念,其意境可用「春意鬧」的「鬧」字概括。此詩最後才寫到春眠,人睡得酣恬安穩,於身外之境一無所知。花落鶯啼雖有動靜有聲響,只襯托得「山客」的居處與心境越見寧靜,所以其意境主在「靜」字上。王維之「樂」也就在這裡。崇尚靜寂的思想固有消極的一面,然而,王維詩難能可貴在它的靜境與寂滅到底有不同。他能通過動靜相成,寫出靜中的生趣,給人的感覺仍是清新明朗的美。唐詩有意境渾成的特點,但具體表現時仍有兩類,一種偏於意,如孟詩《春曉》就是;另一種偏於境,如此詩就是。而由境生情,詩中有畫。是此詩最顯著優點。
第二個特點是對仗工致,音韻鏗鏘。孟詩《春曉》是古體五言絕句,在格律和音律上都很自由。由於孟詩散行,意脈一貫,有行雲流水之妙。此詩則另有一工,因屬近體六言絕句,格律極精嚴。從駢偶上看,不但「桃紅」與「柳綠」、「宿雨」與「朝煙」等實詞對仗工穩,連虛字的對仗也很經心。如「復」與「更」相對,在句中都有遞進詩意的作用;「未」與「猶」對,在句中都有轉折詩意的作用。「含」與「帶」兩個動詞在詞義上都有主動色彩,使客觀景物染上主觀色彩,十分生動。且對仗精工,看去一句一景,彼此卻又呼應聯絡,渾成一體。「桃紅」、「柳綠」,「宿雨」、「朝煙」,彼此相關,而「花落」句承「桃」而來,「鶯啼」句承「柳」而來,「家童未掃」與「山客猶眠」也都是呼應著的。這裡表現出的是人工剪裁經營的藝術匠心,畫家構圖之完美。對仗之工加上音律之美,使詩句念來鏗鏘上口。中國古代詩歌以五、七言為主體,六言絕句在歷代並不發達,佳作尤少,王維的幾首可以算是鳳毛麟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