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懷(1616~1696),清初文學家。字澹心,一字無懷,號曼翁、廣霞,又號壺山外史、寒鐵道人,晚年自號鬘持老人。福建莆田黃石人,僑居南京,因此自稱江寧余懷、白下余懷。晚年退隱吳門,漫遊支硎、靈巖之間,征歌選曲,與杜浚、白夢鼎齊名,時稱「余、杜、白」。
余懷生活的時代,正是明末清初社會大動盪的時期。他的一生,經歷十分曲折。以清順治二年乙酉(1645)清軍佔領南京、南明福王弘光政權滅亡為界,可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1616——1645,即余懷三十歲前。他熟讀經史,學識淵博,有匡世之志,文名震南都。南京國子監(南雍),規模巨大。為參與南都鄉試,東南數省學子,常聚學於此。余懷亦曾遊學南雍。而與試名列榜首者,多為余懷、湖廣杜溶(於皇)、江寧白夢鼐(仲調),人稱「余杜白」(金陵俗稱染色名「魚肚白」之諧音)。當時,官南京國子監司業的吳偉業(駿公),十分欣賞這位才情俊逸的文學少年,寫了一闋《滿江紅·贈南中余澹心》:「綠草郊原,此少俊、風流如畫。盡行樂、溪山佳處,舞亭歌榭。石子岡頭聞奏伎,瓦官閣外看盤馬。問後生、領袖復誰人,如卿者?雞籠館,青溪社,西園飲,東堂射。捉松枝麈尾,做些聲價。賭墅好尋王武子,論書不減蕭思話。聽清談、逼人來,從天下。」(《梅村詩集·詩餘》)
崇禎十三年庚辰(1640)、十四年辛巳(1641),由於他才名遠播,備受稱道,被曾任明南京兵部尚書的范景文(質公)邀入幕府,負責接待四方賓客並掌管文書,如唐代牛僧孺之於杜牧。這時,他二十五、六歲。余懷以布衣入范幕,既表明范對他才幹的賞識,也表明余懷與范同有濟世之志,而非普通文士可比。 崇禎十五年壬午(1642),復社在蘇州虎丘召開大會。大會由鄭元勳(超宗)、李雯(舒章)主盟。龔鼎孳、方以智、鄧漢儀等復社名流均與會。余懷也參加了虎丘之會。(《社事始末)
崇禎十七年甲申(1644)三月,李自成率領農民軍攻佔北京,明朝滅亡。五月,福王朱由崧繼位南京,建元弘光。馬士英把持朝政,引用閹黨阮大鋮,排斥忠良,煽構黨禍,大肆迫害東林與復社人士。南京成了黨爭的中心。余懷積極參加了反對馬、阮的鬥爭。後來,他回憶說:「余時年少氣盛,顧盼自雄,與諸名士厲東漢之氣節,掞六朝之才藻,操持清議,矯激抗俗。布衣之權重於卿相。」他又說:甲、乙之際,「閹兒得志,修怨報仇,目余輩為黨魁,必盡殺乃止。余以營救周(鑣)、雷(祚)兩公,幾不免虎口。」(《同人集》卷二)余懷辭世以後,尤侗輓詩有云:「贏得人呼余杜白,夜台同看《黨人碑》。」前一句寫文采,後一句寫氣節,可為他前半生的寫照。順治二年乙酉(1645)五月,清軍佔領南京,弘光小朝廷滅亡。余懷的生活經歷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第二階段:1645-1696,余懷三十歲直至去世。清軍佔領南京,余懷因而破產喪家。隨之而來的,是滿族統治者以血腥屠殺為手段強制推行剃髮與更換服制的種族文化專制政策。抵抗沒有力量,投降無法接受,唯一的出路,就是以道裝為掩飾,流亡他鄉。長時期的顛沛流離,是他這時期生活的主要特點。從順治年間直到康熙初年,他經常奔走於南京、蘇州、嘉興一帶,以遊覽為名,聯絡志同道合者,進行抗清復明的活動。留存至今這時期余澹心的詩歌,在宣洩喪家失國的悲痛、表述抗爭復國的壯志,以及流露期盼勝利的心情等方面,均有大量的篇章。
順治十六年已亥(1659),鄭成功在南京城下嚴重受挫,轉而經營台灣;十八年辛丑(1661),明永歷帝被吳三桂擒獲,次年被殺。與此同時,清政府製造了一系列大案,抗清勢力幾被摧殘殆盡。余懷復明的希望終於破滅。從康熙八年(1669)起,余懷隱居吳門,以賣文為生。同時,精力集中於學術著作方面。他的老友尤侗寫了一閡仿吳梅村的《滿江紅》,生動描繪了他的落魄淒苦之狀:「滿目淒涼汾水雁,半頭霜雪燕台馬。問何如變姓隱吳門,吹蕭者?」(《百末詞》卷四)他也承認:「頹然自放,憔悴行吟。風流文采,非復曩時。」(《同人集》卷二)然而,正如他的好友吳綺(園次)所說:「慷慨長懷弔古心,顛狂不改凌雲氣。」(《林蕙堂全集》卷十四)他忍受著心靈上的巨大苦痛,堅守明遺民的身份,拒不出仕,不與清政府合作。他的許多著作,都不書清朝年號。這種守身如玉的崇高氣節,不忘故國的高尚情懷,十分難能可貴。他家鄉的後學稱頌他「高風亮節,可比顧亭林、黃梨洲、王船山諸公」(1936年8月11日《莆田日報》余澹心先生逝世二百四十週年紀念特刊)。
作品特色
余懷才情艷逸,其詩詞用筆較為深細,表現出悠情綿邈的意境。如《由畫溪三箬至合溪》:「畫舫隨風入畫溪,秋高天闊五峰低。綠蘿僧院孤煙外,紅樹人家小閣西。箬水長清魚可數,篁山將盡鳥空啼。桃源不是無尋處,楓葉紛紛路轉迷」,將其悵惘之情,溶入蒼涼寥落的畫面之中。朱彝尊評此詩有「晚唐風格」,有一種「秋花」式的「幽艷晚香之韻」。尤其是明亡後,他對一代興衰,發出千秋感慨,頗多淒麗之辭。他的六首感遇詞,通過和王介甫、蘇子瞻、陸放翁、劉後村等人的詞作,形象地描寫了在故國傾覆的情況下,一個「九分憔悴」、「心事成灰」的江南遊子的悲哀。這些作品情感淒愴,詞采清麗,頗為吳偉業、王士禎所稱道。
此外,他的筆記《板橋雜記》記載狹邪之事,共分3卷,上卷雅游,中卷麗品,下卷軼事。其自序曾闡述了以狹邪、艷冶之事生發感慨的原因,認為:「鼎革以來,時移物換。十年舊夢,依約揚州。一片歡場,鞠為茂草。紅牙碧串,妙舞清歌,不可得而聞也;洞房綺流,湘簾繡幕,不可得而見也;名花瑤草,錦瑟犀毗,不可得而賞也。間亦過之,蒿藜滿眼,樓館劫灰,美人塵土,盛衰感慨,豈復有過此者乎!」因此,極力渲染當年的繁華,以對照今日的淒涼,是這本筆記的寫作上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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