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耒是北宋中晚期重要的文學家,為蘇門四學士之一。其論文學創作淵源於三蘇,提倡文理並重,以為「文以意為車,意以文為馬,理強意乃勝,氣盛文如駕」(《與友人論文因以詩投之》)。在《答李推官書》中他又明確申說學文在於明理,「如知文而不務理,求文之工,世未嘗有是也」。
在文章風格上,他反對奇簡,提倡平易;反對曲晦,提倡詞達;反對雕琢文辭,力主順應天理之自然,直抒胸臆,「文章之於人,有滿心而發,肆口而成,不待思慮而工,不待雕琢而麗者,皆天理之自然,而情性之道也」(《賀方回樂府序》)。張耒的詩文正是其創作理論的具體體現,長短利弊皆本於此。其文風近似蘇轍,蘇軾對他有「汪洋沖澹,有一倡三歎之聲」的稱譽(《答張文潛書》),張表臣也稱其文「雄深雅健,纖穠瑰麗,無所不有」(《張右史文集序》)。他擅長辭賦,《哀伯牙賦》抒發曲高者孤獨無與,媚眾者身安得志的憤悶,《鳴蛙賦》運用各類比喻形容蛙鳴,《雨望賦》描寫風雨氣勢,在立意遣辭上都有超過唐人辭賦之處(《復小齋賦話》)。議論文立意警辟,文筆高奇,如《論法》、《敦俗論》、《憫刑論》諸篇,均為佳作。張耒的詩歌創作成就卓著,汪藻稱其詩「體制敷腴,音節疏亮,則後之學公者,皆莫能彷彿」(《柯山張文潛集書後》)。《宋史》本傳也說他至晚年,詩風益務平淡,效白居易體,樂府效張籍。詩歌取材廣泛,在很多詩篇中反映了當時下層百姓的生活,像《倉前村民輸麥行》、《勞歌》、《和晁應之憫農》諸篇,無論是題材,還是表現風格,都與唐代新樂府詩極為相近。
張耒詩以平易流麗明快見長,很少使用硬語僻典,蘇軾稱讚他「氣韻雄拔,疏通秀明」(《曲洧舊聞》卷五引),晁補之亦謂「君詩容易不著意,忽似春風花自開」(《題文潛詩冊後》)。他作詩喜歡學習唐人,在集中有很多模仿杜甫、李白、韋應物的篇章,開北宋詩人學習唐調風氣之先。他注重煉句,呂本中《童蒙詩訓》云:「文潛詩自然奇逸,非他人可及,如『秋明樹外天』,『客燈青映壁,城角冷吟霜』,『淺山塞帶水,旱日白吹風』,『川塢半夜雨,臥冷五更秋』之類,迥出時流」(《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五一)。此類佳句可謂俯拾皆是。但是張耒的詩過分強調「滿心而發,肆意而成」,因此部分作品顯得粗率質直,朱熹曾批評說「張文潛詩有好底多,但頗率爾」,又云「張文潛詩只一筆寫去,重意、重字皆不問,然好處亦是絕好」(《朱子語類》卷一四○)。張耒詞作不多,詞風柔情深婉,與秦觀詞相近。其《風流子》(木葉亭皋下)敘寫秋思離愁,鋪景朗倩,烘托愁緒無極(《草堂詩餘》正集卷六沈際飛評)。張耒的文集,在南宋時即有多種刻本傳世:羅仲洪刊本《柯山集》十卷,汪藻刊本《張龍閣集》三十卷,張表臣刊本《張右史文集》七十卷,井晦之刊本《譙郡先生集》一百卷(均見周紫芝《書譙郡先生文集後》)。
作品風格
由於他自己早年生活窮困,顛沛流離,後又屢遭貶謫,長期任地方卑官,對社會現實體察甚深,因而對勞苦百姓的關心也頗切,如在《勞歌》一詩中對那些「筋骸長彀」、「半衲遮背」的「負重民」以憐憫;在《和晁應之憫農》一詩中對那些「夜為盜賊朝受刑」的「南山壯兒」以同情等等,等等。也正因為其「哀哉天地間,生民常苦辛」(《糶官粟有感》)的憫農意識,才使他在政治觀點上追隨蘇軾,反對王安石的「變法」,而在實踐中則主張富國強民,改革弊政,以減輕人民負擔,這與司馬光等人純粹的因循守舊乃是有著本質區別的。與此同時,面對遼、夏對北宋的侵凌,他也積極主張開邊禦敵,建立奇功。他的《少年行》、《昭陵六馬》、《聽客話澶淵事》等無不洋溢著一股勃郁的愛國主義精神,讀來令人感奮不已。
人物軼聞
張文潛生而有文在其手曰耒。老學庵筆記
文潛人物魁偉,故無已有詩云:「張侯便然腹如鼓,雷為饑聲汗為雨。」山谷有詩云:「六月火雲蒸肉山。」皆戲語也。直方詩話
昔四明有僧,身矮而腹皤,嘗負一布袋,人目為布袋和尚。臨終作偈曰:「彌勒真彌勒,分身百千億。時時識世人,時人總不識。」今世遂塑其像為彌勒菩薩。張文潛學士貌與僧肖。魯直詩云:「形模彌勒一布袋,文字江河萬古流。」雞肋編
張文潛崇寧元年知穎州。表云:「我來自東,每兢兢而就列;炊未及熟,又挈挈而告行。」臣僚上言:「豈有君父之前,輒自稱我?雖數更赦宥,不可追咎,然不可不禁,今後如有犯者,仰御史台即時彈劾。」能改齋漫錄
長安有安氏,家藏唐明王髑髏,作紫金色。其家事之甚謹。因爾家富達,遂為盛族。後其家析居,爭髑髏,斧為數片。張文潛聞之,即語曰:「明皇生死,為姓安人極惱。」合坐大笑。時秦少遊方為賈御史彈不當授館職,文潛戲少游曰:「千餘年前賈生《過秦》,今復爾也。」聞者以為佳謔。
張文潛言嘗問張安道云:「司馬君實直言王介甫不曉事,何如?」安道云:「賢只消去看字說。」文潛曰:「字說也只二三分不合人意處。」安道云:「若然,則足下亦有七八分不解事矣!」文潛大笑。道山清話
張文潛初官通許,喜營妓劉淑女,詞苑叢談作漱奴為作詩曰:「可是相逢意便深,為郎巧笑不須金。門前一尺春風髻,窗外三更夜雨衾。別燕從教燈見淚,夜船惟有月知心。東西芳草渾相似,慾望高樓何處尋?」又云:「未說蝤蠐如素領,固應新月學蛾眉。引成密約因言笑,認得真情是別離。尊酒且傾濃琥珀,淚痕更著舊胭脂。北城月落烏啼夜,便是孤舟腸斷時。」侯鯖錄
張文潛、晁無咎一日閱朝報,見蘇子由自中書舍人除戶部侍郎。無咎意以為平緩,曰:「子由此除不離核。」謂如果之黏核者。文潛遽曰:「豈不勝汝枝頭乾乎!」東北有果如李,每熟不即摘輒槁,土人謂之枝頭乾。石林燕語
張耒知穎州,聞坡卒,出己俸於薦福禪寺修供,以致師尊之哀。乃遭論列,責授房州別駕,黃州安置。清波雜誌
張文潛好食蟹。晚年苦風痺,然嗜蟹如故,至剔其肉,滿貯巨杯而食之。梁溪漫志
張文潛三子,秬、秸、和,皆中進士第。秬、秸在陳死於兵,和為陝西教官,歸葬二兄,復遇盜見殺。文潛遂無後。老學庵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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