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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朝,宮詞是一種非常常見的題材,它往往以宮廷瑣事或者宮女的生活為主線,以小見大,寫出了王朝的興衰榮辱。唐朝的宮詞很多,最出名的恐怕是元稹的那句「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另外,白居易、杜牧、顧況等等無數詩人都曾經寫過宮詞,李白也有宮詞,而且還是箇中高手,比如《玉階怨》。
其實,要說寫宮詞最為執著的詩人,還是要算中唐時期的王建。別人寫宮詞,是一首一首來寫,王建寫了多少?光以「宮詞」為題的同名詩,他就一口氣寫了102首,後人將其命名為《宮詞一百首》,這還不算寫後宮內容,題目不同的宮詞。
如果只是湊數,那王建寫宮詞的檔次就太低了。事實證明,他的這《宮詞一百首》佳作不斷,非常傑出,並以此出名。這種寫作風格也深深影響了後世之人,出現了許多模仿者,比如宋人林洪也寫了《宮詞百首》。我們先看看下面這一首:
宮人早起笑相呼,不識階前掃地夫。乞與金錢爭借問,外頭還似此間無?
這首詩表面上顯得非常歡快,其實卻暗含了宮人的一把辛酸淚。它是以白描的手法,講述了宮廷中淒慘的場景:宮人們早上起來,並不認識台階之前掃地的宦官,正因為不認識反而卻笑臉相迎。這是為什麼呢?原來,以前的宦官都是老面孔,都是在宮廷待久了,對外面的事情同樣一無所知,而這個新人是剛剛入宮的。因此,宮人們不惜掏出金錢來打賞他,只是問問外面的事情。
宮廷雖然看起來富麗堂皇,但宮女嬪妃們,卻如同關在牢籠之中的金絲雀。也許她們唯一出宮的機會,就是能伴隨皇帝打獵。因此,王建又寫下了這首《宮詞》:
射生宮女宿紅妝,請得新弓各自張。臨上馬時齊賜酒,男兒跪拜謝君王。
這首詩的意思是,參與射獵的宮女,臉頰之上還殘留著昨夜的脂粉,可見她們興奮異常。宮女得到了新弓,得以能夠打獵。在臨上馬之前,皇帝為他們賜酒壯行,這些宮女也學著男子的模樣,向君王跪拜行禮。
這些宮詞,都非常生動,形象地描述了當年宮中的各種情景。從帝王的祭祀,到宮女們的幽怨,無一不生動,無一不活靈活現。甚至對古代宮廷史研究,也有一定的幫助。比如歐陽修就曾經在《六一詩話》中評價:
王建《宮詞》一百首,多言唐宮禁事,皆史傳小說所不載者,往往見於其詩。
那麼,這就有了一個疑問,王建畢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讀書人,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又不是太監,怎麼會如此瞭解宮廷之事呢?他的一生,未曾踏入後宮半步,又怎麼來的靈感,花樣百出地寫出了後宮這麼多故事呢?
其實,這就是詩人與眾不同的生活經歷了。當時有一個權宦叫做王守澄,歷經四朝而不倒,甚至三次參與了唐朝皇帝的廢立,掌權時間長達十五年之久。然而,他的名聲不佳,賣官鬻爵,讓官場風氣敗壞,後來被設計毒死。這個太監偏偏與王建是同宗,關係還非常友善。
據說,就是王守澄經常與王建飲酒,兩人在酒酣耳熱之際,王守澄就繪聲繪色地講宮廷之中的種種故事。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建將這些故事記在心中,詩興大發,這才寫下了一百多首宮詞。與其說是王建的倔強堅持,非要以宮詞為題,不如說是這段奇妙的經歷,讓他靈感如同泉水,源源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