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喬(生卒年不詳),池州(今安徽省池州市貴池區)人,懿宗鹹通中年進士,當時與許棠、鄭谷、張賓等東南才子稱「鹹通十哲」。黃巢起義時,隱居九華山以終。其詩多寫山水自然,不乏清新之作詩清雅巧思,風格也似賈島。《全唐詩》錄存其詩二卷。事見《唐詩紀事》卷十七,《唐才子傳》卷十。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張喬的《河湟舊卒》,一起來看看吧!
河湟舊卒
張喬〔唐代〕
少年隨將討河湟,頭白時清返故鄉。
十萬漢軍零落盡,獨吹邊曲向殘陽。
湟水源出青海,東流入甘肅與黃河匯合。湟水流域及與黃河合流的一帶地方稱「河湟」。詩中「河湟」指吐蕃統治者從唐肅宗以來所侵佔的河西隴右之地。公元849年(宣宗大中三年),吐蕃以秦、原、安樂三州及右門等七關歸唐;公元851年(大中五年),張義潮略定瓜、伊等十州,遣使入獻圖籍,於是河湟之地盡復。近百年間的戰爭給人民造成巨大痛苦。此詩所寫的「河湟舊卒 」,就是當時久戍倖存的一個老兵。詩通過這個人的遭遇,反映出了那個動亂時代。
此詩敘事簡淡,筆調亦閑雅平和,意味很不易一時窮盡。首句言「隨將討河湟」似乎還帶點豪氣;次句說「時清返故鄉」似乎頗為慶幸;在三句所謂「十萬漢軍零落盡」的背景下尤見生還之難能,似乎更可慶幸。末了集中為人物造像,那老兵在黃昏時分吹笛,似乎還很悠閒自得呢。
以上說的都是「似乎」如此,當讀者細玩詩意卻會發現全不如此。通篇詩字裡行間、尤其是「獨吹邊曲向殘陽」的圖景中,流露出一種深沉的哀傷。「殘陽」二字所暗示的日薄西山的景象,對一位「頭白」老人來說,那幾乎是氣息奄奄、朝不慮夕的一個象徵。一個「獨」字又交代了這個老人目前處境,暗示出他從軍後家園所發生的重大變故,使得他垂老無家。這個字幾乎抵得上古詩《十五從軍征》的全部內容:少小從軍,及老始歸,而園廬蒿藜,身陷窮獨之境。從「少年」到「頭白」,多少年的殷切盼望,俱成泡影。
而此人畢竟是生還了,而更多的邊兵有著更其悲慘的命運,他們暴骨沙場,是永遠回不到家園了。「十萬漢軍零落盡」,就從側面落筆,反映了唐代人民為戰爭付出的慘重代價,這層意思卻是《十五從軍征》所沒有的,它使此絕句所表達的內容更見深廣。這層意思通過倖存者的傷悼來表現,更加耐人玩味。而這傷悼沒明說出,是通過「獨吹邊曲」四字見出的。邊庭的樂曲,足以勾起征戍者的別恨、鄉思,他多年來該是早已聽膩了。既已生還故鄉,似不當更吹。卻偏要吹,可見舊恨未消。這大約是回家後失望無聊情緒的自然流露。他西向邊庭(「向殘陽」)而吹之,又當飽含對於棄骨邊地的故人、戰友的深切懷念,這又是日暮之新愁了。「十萬漢軍零落盡」,而倖存者又陷入不幸之境,則「時清」二字也值得玩味了,那是應加上引號的。
可見此詩句意深婉,題旨與《十五從軍征》相近而手法相遠。古詩鋪述豐富詳盡,其用意與好處都易看出;而「作絕句必須涵括一切,籠罩萬有,著墨不多,而蓄意無盡,然後可謂之能手,比古詩當然為難」(陶明濬《詩說雜記》),此詩即以含蓄手法抒情,從淡語中見深旨,故能短語長事,愈讀愈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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