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即菰,是一種較為常見的水生蔬菜,有很多描寫茭白的詩作,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詳細介紹,接著往下看吧。
茭白古稱「菰」,禾本科菰屬多年生淺水草本作物,別名還有菰筍、菰米、茭兒菜、茭筍、菰實、菰菜、茭首、高筍等。這種生長在溫暖潮濕的水岸、外形像蒲葦的作物,古時候是不被當做蔬菜的,古人稱作「菰」「菰米」,和水稻一樣是禾本科、稻亞科的成員,也一樣能抽穗結實,為「六谷」(稻、黍、稷、粱、麥、菰)之一的糧食作物。
《西京雜記》云:「菰之有米者,長安人謂之雕胡。」菰米還有個別名叫「雕胡」。唐代大詩人李白在安徽銅陵的五松山時,曾吃到過這種「雕胡飯」,賦詩記之:
我宿五松下,寂寥無所歡。
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
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
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
——《宿五松山下荀媼家》
我落魄於五松山下,鬱鬱寡歡。農家秋來的勞作多麼辛苦,不時傳來鄰家女子連夜舂米的清音。白髮蒼蒼的老嫗給我端來香噴噴的菰米飯,那像月光一樣皎潔的情意盛滿白瓷盤,我席地而坐,虔誠地接過來。不禁使我想起了古時韓信受惠於漂母的典故,這深情厚誼使我一再辭謝而不敢進餐啊!
楚國士大夫宋玉作有《風賦》,其中有句:「主人之女,為臣炊雕胡之飯,烹露葵之羹。」可見,「雕胡飯」與「露葵羹」皆是招待貴客的上佳美餚。文人墨客鍾情於這種香味撲鼻、軟糯可口的美饌,紛紛寫詩詠贊。如南朝梁文學家沈約在《詠菰詩》中云:
結根布洲渚,垂葉滿皋澤。
匹彼露葵羹,可以留上客。
唐代詩聖杜甫有句:「滑憶雕胡飯,香聞錦帶羹。」
王維贊曰:「鄖國稻苗秀,楚人菰米肥。」、「香飯青菰米,嘉蔬綠筍莖。」
唐末詩人鄭谷詠道:「閒烹蘆筍炊菰米,會向源鄉作醉翁。」
五代十國人詩人沈韜文的《游西湖》:
細理遊子緒,菰米蘋花似故鄉。
不是不歸歸未得,好風明月一思量。
撥動了每一個中華兒女的心弦,觸動了炎黃子孫心底深處的詩情與溫暖。
白白嫩嫩、口感脆滑的茭白,是地地道道的國產蔬菜。可它是怎樣由名貴的穀物,華麗轉身成為名聞遐邇的蔬品的呢?原來,這種原名叫「菰」的作物,莖根被一類名叫黑穗菌的真菌感染,不能再開花結實,而是漸漸增生膨大,長成了肥肥大大的紡錘形。如果是玉米、小麥感染這類黑穗菌,就會導致減產甚至絕收,可在「菰」身上卻變廢為寶了,成就了高大上的茭白。
茭白不僅模樣清潔素雅,是那種挺招人的小可愛、小清新,而且口感滑爽清香,讓人品之不盡,它還是藥食兼具、滋補頤養之佳品。明代的李時珍說得更具體,「春日生白茅如筍,即菰菜也」,其性寒味甘,具有去煩熱、解酒醉、利小便、催乳下等功效。豈止是春三月,茭白可以綿綿延延從春夏一直美到深秋。江南歌謠云:「春季荸薺夏時藕,秋末茨菇冬芹菜,三到十月茭白鮮,水生四季有蔬菜。」江南水鄉的水中精靈們,每個月有每個月的精彩,而最為持久、最能消炎炎長夏的,則是這令人愛不釋口的茭白!
古代文人沒有幾個不是吃貨的,豈能放過這清白清素清雅的水中珍品茭白。大詩人李白甚至把它比作神仙修仙悟道時食用的仙品:「中有綠發翁,披雲臥松雪。」南宋理學家劉子翬專門寫有一首《茭白》:
秋風吹折碧,削玉如芳根。
應傍鵝池發,中懷灑墨痕。
收割茭草,現出白玉般的茭白,為何還有「灑墨痕」呢?這是因為有些茭白還留有黑穗菌的孢子,切開莖塊可看到一些黑斑,不過毋庸擔心,這種黑穗菌對人有益無害。南宋文人許景迂也寫有一首《茭白》,詩曰:
翠葉森森劍有稜,柔條忪甚比輕冰。
江湖若借秋風便,好與蓴鱸伴季鷹。
他筆下的茭白長勢旺盛,產出健碩白美的茭白,堪比西晉張翰的「蓴鱸之思」。
南宋大吃貨陸游對茭白,可以說情之深、愛之切。他在秋天的田畦中漫步,感慨道:
行歌曳杖到新塘,銀闕瑤台無此涼。
萬里秋風菰菜老,一川明月稻花香。
冷落秋風把酒杯,半酣直欲挽春回。
今年菰菜嘗新晚,正與鱸魚一併來。
鄰人送了他一筐茭白,他吟詩:「稻飯似珠菰似玉,老農此味有誰知?」及至品嚐了茭白,他大加讚賞:「酒香菰脆丹楓岸,強遣樽前笑口開。」、「水東溪友新酒熟,捨北園公菰菜肥。」、「秋江菰菜喜新嘗,鹽酪親調七箸香。」、「芼羹菰菜珍無價,上釣魴魚健欲飛。」、「煙浦收菰菜,秋山斸茯苓。」他盤中的茭白比美酒香,比鱸魚魴魚肥,甚至比那長生不老的仙藥茯苓都強似幾分,他那裡是吃茭白,分明是品出的一盤盤詩意!
生在魯南的我無緣得見茭白那葳蕤壯茂之狀,可還是能見得到、吃得到白嫩肥美的茭白的,它的美一在清、二在潔,其他菜蔬無以倫比。而且這種「清」和「潔」,包容性非常強,無論葷腥,無論濃淡,皆可搭配,且不改其性。清代大文人也是大吃貨袁枚,在其美食要著《隨園食單》中曰:「茭白炒肉,炒雞俱可。切整段,醬醋姜之,尤佳。煨肉亦佳。須切片,以寸為度。」這濃湯厚味或燉或煨,或烹或炒,吃起來亦清清爽爽,糯嫩可口,可謂炎炎夏日清補佐餐的妙物。
老作家木心說:「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愛人也愛美食吧,譬如茭白。現在好了,遠離江南,不在水鄉,想嘗一口新鮮的應季茭白,不算難事了。
《世說新語·識鑒》裡,說了西晉張翰張季鷹「蓴鱸之思」的故事,「因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感慨宦海無常,悟得人生所求,便辭官歸鄉。「蓴鱸之思」的背後還有菰菜呢,吃著這美眼目美齒頰又美心靈的茭白,便恍然「不知何處是他鄉」,彷彿做了一回「軋軋搖槳聲,移舟入茭葉」的江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