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是北宋中期文壇領袖,在詩、詞、散文、書、畫等方面取得很高成就。文縱橫恣肆;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同是豪放派代表,並稱「蘇辛」 ;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善書,「宋四家」之一;擅長文人畫,尤擅墨竹、怪石、枯木等。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蘇軾的《新城道中二首》,一起來看看吧!
新城道中二首
蘇軾〔宋代〕
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簷間積雨聲。
嶺上晴雲披絮帽,樹頭初日掛銅鉦。
野桃含笑竹籬短,溪柳自搖沙水清。
西崦人家應最樂,煮芹燒筍餉春耕。
身世悠悠我此行,溪邊委轡聽溪聲。
散材畏見搜林斧,疲馬思聞卷旆鉦。
細雨足時茶戶喜,亂山深處長官清。
人間岐路知多少,試向桑田問耦耕。
這兩首詩是蘇軾在去往新城途中,對秀麗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繪。第一首詩主要寫景,景中含情。第二首著重抒情,情中有景。
清晨,詩人準備啟程了。東風多情,雨聲有意。為了詩人旅途順利,和煦的東風趕來送行,吹散了陰雲;淅瀝的雨聲及時收斂,天空放晴。「簷間積雨」,說明這場春雨下了多日,正當詩人「欲山行」之際,東風吹來,雨過天晴,詩人心中的陰影也一掃而光,所以他要把東風視為通達人情的老朋友一般了。出遠門首先要看天色,既然天公作美,那就決定了旅途中的愉悅心情。出得門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迷人的晨景:白色的霧靄籠罩著高高的山頂,彷彿山峰戴了一頂白絲綿制的頭巾;一輪朝陽正冉冉升起,遠遠望去,彷彿樹梢上掛著一面又圓又亮的銅鉦。穿山越嶺,再往前行,一路上更是春光明媚、春意盎然。鮮艷的桃花,矮矮的竹籬,裊娜的垂柳,清澈的小溪,再加上那正在田地裡忙於春耕的農民,有物有人,有動有靜,有紅有綠,構成了一幅畫面生動、色調和諧的農家春景圖。雨後的山村景色如此清新秀麗,使得詩人出發時的愉悅心情有增無減。因此,從他眼中看到的景物都帶上了主觀色彩,充滿了歡樂和生意。野桃會「含笑」點頭,「溪柳」會搖擺起舞,十分快活自在。而詩人想像中的「西崦人家」更是其樂無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田間小憩,婦童餉耕;春種秋收,自食其力,不異桃源佳境。這些景致和人物的描寫是作者當時歡樂心情的反映,也表現了他厭惡俗務、熱愛自然的情趣。
第二首繼寫山行時的感慨,及將至新城時問路的情形,與第一首詞意銜接。行進在這崎嶇漫長的山路上,詩人聯想到人生的旅途同樣是這樣崎嶇而漫長。有山重水復,也有柳暗花明;有陰風慘雨,也有雨過天晴。詩人不知不覺中放鬆了韁繩,任馬兒沿著潺潺的山溪緩緩前行。馬背上的詩人低頭陷入了沉思。三、四兩句頗見性情,很有特色,膾炙人口。「散材」、「疲馬」,都是作者自況。作者是因為在激烈的新、舊黨爭中,在朝廷無法立腳,才請求外調到杭州任地方官的。「散材」,是作者自喻為無用之才。「搜林斧」,喻指新、舊黨爭的黨禍。即使任官在外,作者也在擔心隨時可能飛來的橫禍降臨,即便是無用之材,也畏見那搜林的利斧。作者對政治鬥爭、官場角逐感到厭倦,就像那久在沙場衝鋒陷陣的戰馬,早已疲憊不堪,很想聽到鳴金收兵的休息訊號。所以,作者對自己此時這樣悠然自在的生活感到愜意。他在飽覽山光水色之餘,想到了前幾日霏霏春雨給茶農帶來的喜悅,想到了為官清正的友人新城縣令晁端友。臨近新城,沉思之餘,急切間卻迷了路。詩的最末兩句,就寫詩人向田園中農夫問路的情形,同時也暗用《論語·微子》的典故:兩位隱士長沮、桀溺禍耦而耕,孔子命子路向他們問路,二人回答說:「滔滔者,夭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避人之士也,豈若從避世之士哉?」詩人以此喻歸隱之意。
兩首詩以時間先後為序,依原韻自和,描繪「道中」所見所聞所感,格律純熟,自然貼切,功力深厚。尤其是第一首「野桃」、「溪柳」一聯倍受後人激賞,汪師韓以為是「鑄語神來之筆,「常人得之便足以名世」(《蘇詩選評箋釋》卷二)。其實不僅此聯,即如「絮帽」「銅鉦」之比擬恰切,「散材」、「疲馬」之頗見性情,也是詩中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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