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塗(約公元八八七年前後在世),字禮山,善音律,尤善長笛,唐,《唐才子傳》說是江南人,一九七八年版人民文學出版社《唐詩選》以其「舊業臨秋水,何人在釣磯」及「試向富春江畔過,故園猶合有池台」句,推為今浙江桐廬、建德一帶人。唐末詩人,生卒年、生平均不詳,約公元八八八年前後在世。唐僖宗光啟四年(888)進士,壯客巴蜀,老游龍山,故也多寫旅愁之作。其《春夕旅懷》頗為傳誦。《全唐詩》存其詩1卷。他寫的最有名的一首詩是《除夜有懷》。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為大家帶來崔塗的《幽蘭》,一起來看看吧!
幽蘭
崔塗〔唐代〕
幽植眾寧知,芬芳只暗持。
自無君子佩,未是國香衰。
白露沾長早,春風到每遲。
不如當路草,芬馥欲何為。
蘭花沒有牡丹、海棠的妖冶富麗,也沒有寒梅、霜菊的傲峭冷艷。它清秀雅潔,芳香馥郁,如淑女婷婷,似君子彬彬,別有一種幽淡孤清的風韻。歷來富貴者愛牡丹,隱逸者愛菊梅,而清雅孤高、弱而不阿的文士就偏愛幽蘭了。
崔塗這首詩通過詠寫蘭的貞芳幽獨,寄托自己孤高而又哀傷的抑鬱情懷,在詠蘭詩中是偏於感傷的一類。詩篇興寄鮮明,旨在抒情,所以詩人對蘭不作描繪,而是集中筆墨,訴說蘭花自持芬芳卻遭風雨侵凌又被棄如路草的悲慘命運,以自傷不遇。詩篇寫得質實、深婉,恰如一株飄零的幽蘭,質而芳,柔而韌,顧盼自哀,低回不已。
詩人代蘭自訴,娓娓說道。開篇先自剖高潔:「幽植眾能知,芬芳只暗持。」幽蘭常常生於山野、谷畔,但不因清寒而不開,不因無人而不芳。這兩句寫蘭的芳質,又突出了蘭幽植孤生,芬芳不被人識的客觀處境。宋劉克莊詠蘭詩中寫它「深林不語抱幽貞,賴有微風遞遠馨」,意與此相近。但「幽植」二句除自剖之外,還暗責世俗不識芳潔,一筆兩開,詩意半含半露,奠定了全篇顧盼、低回的韻調。
「自無君子佩」承首句,「未是國香衰」承次句。蘭被推為「花草四雅」之首,有「花中君子」的美稱,又因其幽香濃郁,有國香之譽。我國古人常以佩蘭表示芳潔,屈賦中有「紉秋蘭以為佩」的詩句,唐太宗李世民有《芳蘭》詩:「會須君子折,佩裡作芬芳。」與此相關,古來也把賢人遭棄比作芳蘭無人采折。屈原內美而好修,卻反遭斥逐,他慨歎「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為統治者所不容的李白也發出「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古風·秋蘭》)的悲慨。秉性耿介,後被罷相的張九齡也詠蘭為寄:「幽林芳意在,非是為人論。」(《悲秋蘭》)「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感遇》)。這些詩或發抒不平,或自賞孤花,但都掩蓋不住遭受冷遇的孤寂。而崔塗這兩句,從主體客體兩面著筆:蘭花芳節香質不稍減,可君子卻置之不顧。這是期待後的失望,內省後的自傷,更充滿無可奈何的感傷情調。
「白露霑長早,青春每到遲。」因生於山林,寒露早至,使之先期零落;春光晚顧,又晚得佳期。這一遲一早,寫出境遇之慘淒,顯出芳魂玉質難得久持的無限悲苦,作吞吐哽咽之聲。
詩篇已三層遞進,愈轉愈悲,但詩人仍情不能已。由於以上種種遭遇,蘭對自己的生存意義產生了疑慮:「不知當路草,芳馥欲何為?」芳質高格,無人賞識,被棄擲路側,形同荒草,那麼自己獨抱貞節,自開自芳,又有何用?步步退逼,終歸於淒絕,把不遇之情,推至頂點。至此詩篇的抒情形象完成了。我們好像看到了一株生於草野當風離披的芳蘭,又似看到了一個落拓不偶,抑鬱難伸的賢士。
此詩運用傳統的芳草美人的比興手法。由於作者對蘭的稟賦特徵體察入微,自己的思想情調又與之相契,物性與人情,各自昭然,又妙合如一。詩中所言皆為蘭,又無一不是作者的自道。王士禎說:「詠物之作,須如禪家所謂不粘不脫,不即不離,乃為上乘。」這正可用以評價此篇。
作為借物抒情的作品,它體物幽微表現細膩。詩情如一根不絕的絲縷,柔細綿長,欲斷又續。既寫出幽蘭幾遭侵凌,生機欲斷,卻期待不已、春心不死的柔韌之質;又表現了作者雖鬱塞難伸,卻執著人生追求不捨的深摯沉鬱、無限淒苦之情,哀婉幽怨纏綿不盡。
此詩表現細膩,感情深微,詩境卻並不狹小,詩的內涵十分豐富,有很高的典型意義。這不能不歸之於作者對詩意的提煉和表達的靈活、準確。詩篇不僅詠物抒情相融相映,一筆兩到,在具體表達中,用筆又始終是一語雙關,言己言他,歎恨如一。使人一面感到幽蘭的悲訴、哀淒,一面又感到世人的冷漠、霜露之無情,在鮮明的對比中,揭露了現實的嚴酷,使人不禁想起李商隱《詠蟬》的名句:「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在哀傷的感情中,又含有幾分冷峻。這樣,詩篇在自歎自傷之外,深刻地揭示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使這首取材平常的詠物詩表現了廣泛的社會內容和深刻的思想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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