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之三打白骨精》的水很深。
一、什麼是妖?什麼又是人?
小時候看西遊記時很想問這樣的問題:
為什麼唐僧總度化人,而妖只能被打死,或者回收、招安?為什麼白骨精需要幻化成小姑娘,老太太,老爺子,來取得信任,如果是妖精本體呈現在師徒四人眼前,但是首先表明自己一心向佛,並積極為師徒四人準備齋飯與被褥,能夠取得唐僧的信任嗎?
可是,很多劇並沒有給我答案。妖怪該被收拾的都被收拾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吧。
然而這部電影沒有平鋪直敘照本宣科,而是給了不同尋常的情節:唐僧知道白骨精是妖,而且度了妖。
電影中,孫悟空曾舉起金箍棒,要打豬八戒沙和尚,唐僧攔在了當中,孫悟空警告唐僧說他們是妖,唐僧疑惑地問(馮紹峰的表情確實不像反問質問,而是好像在說你難道不用吃飯的嗎)悟空說:「你不也是妖嗎?」
妖是什麼?人又是什麼?電影沒明說。
但在本片中導演創造了雲海國國王這樣一個角色,一個心懷鬼胎,幹著齷齪勾當,卻偏偏有著巨大權力的人(幾個負責劫小孩的武士沒有不停地求饒說「都是國王指使的與我無關」,而是悲哀的歎了句「王命難為」,後來在宴席上一個士兵放了箭,他被白骨精惡狠狠地盯住後,回頭看了看僵在半空的手,裝作放箭是由於自己脫手。這些情節都表明,國王掌握著某些手段或途徑,他對這些人有著絕對地支配權)。這樣的一個角色,他究竟是弱小一點的妖,還是強大一點的人?一個更深的問題是,在未來,當人類擁有了更強大的改造自然的能力,而心靈卻依然邪惡時,人類究竟是古代人所定義的妖?還是依然算是人?
白骨精看透了人性的惡,看透了人間的惡,因此她要吃唐僧肉,吃唐僧肉不是為法力無邊,不是為長生不老,她只是「不想做人」,她想要做妖。從始至終她的殺戮沒有過憐憫,殺劫小孩的武士如此,殺無辜的甚至是被自己解救的小女孩也如此,她的眼裡,所有人一樣。(當我看到白骨精殺掉武士們還原真相時,我以為劇情會發展為給白骨精一個特寫,放過了無辜的可憐的孩子,以此表明她心裡還有一絲善,但鞏俐卻冰冷無情,且眼神帶著嘲諷地,默許了手下屠殺)
白骨精對手下說:「我就是地獄。」
國王對唐僧說說:「人間早就成了地獄。」
這或許是眾生平等的另一層含義。
白骨精說她最恨別人叫她妖孽。稱我為妖孽的你,不也是妖孽嗎?(她前世被人們污蔑為是妖孽,而慘遭殺害)
二、什麼是真相?什麼又是心相?
片頭孫悟空問唐僧,取真經幹什麼。馮紹峰顯得很興奮,回答說:「真相,這個世界的真相。」
可真相不就在那裡嗎?
孫悟空火眼金睛看穿妖怪幻化,這就是真相(後文觀音明確表示過,孫悟空看到的就是真相)。白骨精千年妖後,認清天道不容妖(千年大限灰飛煙滅)沒有慈悲寬容,這就是真相。連國王肉眼凡胎也能夠看見「人間早已成了地獄」,這也是真相。
那真經裡寫的到底是什麼真相?千辛萬苦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取回來真經,難道就是為了告訴世人,你們看到的都對?真經難道只是為了說明真相?
不,還有心相。
觀音對悟空說:「你看到的是真相,而你師傅看到的是心相。」
而最耐人尋味的是,在唐僧眼裡,真相就是心相,心相就是真相。他對悟空說:「為師相信你看到的,但為師也希望你相信為師看到的。」為師知道,你說的對。為師希望你明白,為師看到的也對。因而佛祖選定唐僧擔此大任,到西天取經,回東土大唐。
孫悟空說:「以後,我只相信你。」(連菩薩都不信了)
這句台詞並不是句廢話。
三、為什麼要取真經?
「你每一步都是殺戮,每一句都是妄言,你究竟度化了誰?」這是雲海國國王的齷蹉行徑被唐僧曝光後的怨恨的怒吼。
要真相來幹什麼?!孫悟空告訴唐僧,我有火眼金睛,我已經能看到真相!我打死的是妖,不是人!國王告訴他,人間就是地獄,這就是真相!
真相如此明瞭。為什麼還要取真經?!
唐僧要取來的是不只是真相,還包括了喚醒眾生對善的希望,對善的信任,對善的嚮往。這就是他所看到的心相,他所相信的心相,他所嚮往的心相。
四、什麼是他?什麼是我?
唐僧度化白骨精時說:「我原以為,度化就是教化,現在看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度化「他?」與「我」何干?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可這句的之中的大智慧僅僅只能適用於「所見」嗎?
唐僧對孫悟空說:「你頭上的金箍好取,心裡的金箍難取。」
在唐僧看來,眾生之惡,就是我心之惡,一惡未度,則我心未度,我心未度,又何來眾生皆度?經書好取,真相易得,可眾生普度,難之又難。縱使我有開天闢地的本事,卻也得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一步一步,一妖要度,一人要度,不度,便是度不過自己。此世度不成你白骨精,那就來世,一世不成。那就十世。
這是我的信仰,我甘願為它而固執。
我即眾生,眾生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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